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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九


  來客冷笑一聲,道:「死人他們又不是沒見過,有什麼可怕的?活人才比死人可怕得多了,你知道不知道?」

  那蒼老的聲音道:「客官說得不錯,但總是不好。這樣吧,你先到別家去試試,如果不成,咱們再來商量商量,如何?」

  來客道:「這也使得,不過你們先得答應我,我才好去別家試試,如果別家同意我就住進別家,萬一別家也不肯,你們可就不得反悔。」

  那蒼老的聲音道:「老朽正是這個意思,客官請趕快去試試吧。這附近的客棧一共有五家之多,或者今夜有生意比較清淡的,客官不妨多花幾個錢,問題就解決了。」

  來客似乎沉吟了一下,道:「既然這樣,我的東西就暫時都放在你們這邊,你們替我照顧著,我找到了住宿的地方就過來取去。」

  那店小二的聲音急急道:「慢著,慢著!別的東西都可以放在這裏,這死人萬萬不能抬進屋內!」

  來客冷笑一聲道:「為什麼不能抬進去?憑你也敢看不起我這兄弟是不是?」

  店小二連忙陪小心道:「不是,不是的,客官請千萬別誤會。」

  來客冷冷道:「既然不是看不起我這兄弟,那又是為什麼?人都死了,難道你們還要他曝屍荒野,受那風吹雨打不成?」

  沈宇等愈聽愈覺得聲音太過耳熟,突然間,三個人都像想起了什麼,不約而同地從水槽內起身,匆忙拭身穿衣。

  此時外面經過一陣短短的沉靜之後,突然傳來了那來客勃然大怒之聲,道:「原來你們只是想把我打發走。去你奶奶的,你們也不瞧瞧你爺爺是容易搬弄打發的麼?你爺爺我也不必再到別家去問了,今晚上咱們兄弟倆就住定了你們這一家。」

  聲音一頓,倏地大聲喝道:「還不快去給我清出一個乾淨上好的房間來。」

  隨著話聲,但聞外面響起了一陣異乎尋常的騷動,聽來似是已經有人動上了手。

  沈宇等不免暗吃一驚,顧不得衣服尚未完全穿著整齊,便紛紛奪門而出。

  沈宇腳快,一下子便竄出甬道,到了櫃門。此時一名四旬不到的高大漢子,居然已牽著一匹坐騎闖進屋裏來,只見兩名店小二和掌櫃正死擋硬擋,打算將那名漢子擋住,不讓他進來。

  但哪裏擋得住?只見那高大漢子舉手輕輕一撥,兩名店小二立即被撥倒地上,打了好幾個翻滾。

  只有那掌櫃,年紀雖不小,力量卻奇大,他死纏硬賴的,居然能將那個大漢纏著不放。

  這一來那大漢可動了真火,倏地舉起碗大的拳頭,照頭照腦便向老掌櫃的頂門猛一拳捶下。

  沈宇倏地沉聲大喝道:「李沛!你還不快給我住手。」

  沈宇是擔心那一拳捶下之後,老掌櫃的腦袋怕不立即開花了帳,是以情急而喝,卻沒想到這一喝如平地旱雷,不但屋內幾名一邊用膳一邊正在看熱鬧的旅客被震得離座而起,打翻了碗筷,就是那兩個剛從地上爬起來的店小二,還未站穩又驟受驚嚇,是以再度雙雙跌倒。

  那大漢牽進屋內的坐騎一聲驚嘶,揚起雙蹄,居然掙脫了大漢手中的纏繩,掉頭往門外就跑。

  但見沈宇身後人影一閃,原來是葉敏飛已隨沈宇之後趕了出來,眼看馬匹被驚走,便飛快的追上去,但人還未追到門口,卻又驟然間停了下來。

  原來就在那匹坐騎揚蹄嘶首之際,馬背上掉下了一具屍體。

  沈宇目光何等凌厲,一瞥之下,便已看出那落地的屍體。正是和林峰等人護貨前往開封去的鏢師之一雷振,只見雷振的屍體,當胸一片血跡,顯然係被兵器貫胸而斃。

  再說那名大漢被沈宇驚天動地的一喝,喝得蹬蹬地退後幾步,等他定過神來一看,看到面前站的竟是神采奕奕的沈宇,頓時感到悲喜交集,猛地撲上前去,一骨碌跪在沈宇的面前,顫聲道:「老總,我找得你好苦……」以下竟是一陣哽咽,說不出話來。

  沈宇知道事態嚴重,但此時此地,覺得尤其需要冷靜沉著,當下伸手扶起那大漢,道:「李沛,你起來,有話慢慢說。」

  這時袁健亦已從澡房裏奔了出來,走到葉敏飛身旁,低頭默察著地上的屍體。

  掌櫃和店小二已被沈宇那一喝,喝得似已魂魄出竅,呆若木雞楞在當地,其他客人亦乖乖地小心翼翼的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生怕弄出半點聲音出來。

  沈宇扶起了李沛,葉敏飛和袁健兩人卻又顯得激動起來,抬起頭衝著那大漢高聲問道:「李沛,這是怎麼回事?」

  「是哪一條路上幹的?」

  李沛神色黯然,嘆口氣道:「此事說來話長,不過,我和雷振栽得可算是沒話可說。」

  葉敏飛的性子和雷振一樣的急躁,大聲道:「你們到底是栽在誰的手上?」

  李沛面有怖色,道:「厲斜。」

  這一下連沈宇心中也不免吃驚,道:「厲斜?」

  李沛點頭道:「不錯,就是他。」

  沈宇道:「你如何知道就是厲斜?」

  李沛道:「是他自己親口說的,他還說,這次留下我的性命,只是要我給老總你帶個口信。」

  沈宇忍不住問道:「他要你帶什麼口信給我?」

  李沛放眼看了四面的客人一眼,然後壓低聲音道:「他說要老總你準備準備,他最近隨時會找老總算一算舊帳。」

  沈宇低頭沉吟一陣,覺得此事需要弄個清楚,於是他抬起頭來,衝著那位正在發怔的老掌櫃叫道:「掌櫃!」

  老掌櫃被叫得全身一震,連忙哈腰應道:「是,是,客官有什麼吩咐?」

  沈宇從身上摸出一錠銀子,往櫃檯上一丟,那錠銀子落在櫃面之上竟是紋風不動,原來是已經嵌入木板之內有寸許深。

  要知老掌櫃作的也是迎來送往的生意,南北各地,五花八門的人物都曾見過,但沈宇露的這一手,卻是平生第一遭目睹,當下嚇得臉色發青,牙關哆嗦道:「客……客官有話吩咐就是,不用……不用……」

  沈宇擺擺手打斷他的話,聲音平和地道:「這位死者是我們的兄弟,勞駕你替我們收殮一下,明天一早,我們再找地方安葬,這點錢如果不夠,你儘管告訴我就是。」

  老掌櫃連連哈腰道:「夠了,夠了,不過……不過……」

  李沛忍不住大聲喝道:「不過什麼?」

  這一喝,老掌櫃更加不敢吭聲了,但卻拿一雙可憐兮兮的眼睛瞧著沈宇,一副委屈乞憐的樣子。

  沈宇臉色一沉,衝著李沛低聲叱道:「李沛,你不得再無禮。」說著轉向老掌櫃一拱手,道:「你如有什麼為難之處,只管直說無妨。」

  那老掌櫃已摸清了沈宇雖是這幾人中年紀最輕的一個,但卻是這些人的老大,而且顯然是一個通情達理的人,當下便放大膽子道:「收殮死者,實在不必客官吩咐,小店也應該義不容辭,只是這地方並沒有棺木出售,這倒是使小店覺得為難的地方。」

  這確是很傷腦筋的事,沈宇沉吟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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