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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


  但見她全身不動,人在半空,衣袂輕飄,容光秀麗,橫空飛出了老遠,所有看見此情此景的人,都宛如親眼得睹仙子馭空,感到這印象難以磨滅。

  陳若嵐體內真氣轉濁,便指揮蜻蜓下降,距離地面三尺左右,才躍落地面。她可不捨得拋棄那一節枯枝,迅即收入囊中,卻見那四隻蜻蜓,高高飛起,眨眼間不知所終。

  畢氏父子也都直著眼睛看她,面上掩抑不住驚訝之色。雖然他們眼力至佳,已瞧見是那四隻巨大蜻蜓作怪,但仍不免被這等罕曾得見的景象所迷惑震動。

  在殿外的廣場上,除了畢氏父子之外,尚有四名黃衣大漢。陳若嵐一眼望去,發現這四個彪形大漢,手中的兵器俱是半長不短的矛戟之類,立即猜出他們必是擅長合陣強攻之術的能手。

  她仰首向天空看去,但見蔚藍的長天,靜無纖雲。好像是她的心胸靈台一般,亦沒有絲毫塵翳。

  畢鵬飛的聲音使她回到現實中,他道:「陳姑娘,那兩個不知進退的人,已被我誅除,現在輪到你啦!」

  陳若嵐微微一笑,道:「你要我跟隨你們返回瑤沙島,是不是?」

  畢鵬飛沉聲道:「正是!你怎麼說?」

  陳若嵐道:「你的願望只好落空啦……」她掃瞥過那些黃衣大漢一眼,又道:「在你們瑤沙島上,我猜想一定是怨氣衝天,恨意瀰漫,我實在住不慣那種地方。」

  她聲音平和寧恬,徐徐道來,卻有一種十分感人的力道。那四名黃衣大漢聽了,都微微變色。

  畢太沖突然說道:「鵬飛,這些孩兒們已不堪大用,你須得親自出手才行。」

  那四名黃衣大漢健軀一震,好像剛醒過來,面上又現出訝懼交集之色。

  畢鵬飛向陳若嵐行去,摺扇輕搖。這原是文雅瀟灑的動作,可是由這個醜陋的青年使出,卻變得十分做作生硬,令人覺得很不順眼。

  陳若嵐問道:「大殿內還有一個人,你不管了麼?」

  畢鵬飛道:「他奉命堵住殿門,使那些毒蟲不能出來逞兇。不然的話,咱們這場架就打不成啦!」

  陳若嵐輕輕嘆一口氣,嘆息中充滿了憐惜。極是情真意切。那四名黃衣大漢聽了,不禁又都流出惘然之色。她隨即又憐憫地微微搖頭,道:「那人是你的手下,他的生死你都不管,還有誰管呢?不如叫他出來,我們可以到別處去。」

  畢鵬飛冷冷道:「你這套假慈悲的工夫,只可騙騙別人,畢鵬飛心志堅峻,你休想使我動搖。」

  他的神情中,還透露出驕狂跋扈的味道,教人一望而知他是那種極端自私而又囂張之人,這種人在任何場合中,都很容易分辨,亦最使人厭惡鄙視。不過一般的人都會因為面子的理由,曲子寬容,最後暗自賭咒以後不與這種人在一起,卻很少會當面指斥的。

  這一類的人無處不在,即使是陳若嵐年事尚輕,閱人不多,從前也識得這種人。是以她勾起了心中熟悉的記憶,而不由得對畢鵬飛感到厭惡起來。

  畢鵬飛出手攻擊時,造成了她厭惡的高潮,芳心中忽生恨意,從懷中掏出一朵白色的蓮花,光澤溫潤,瞧來似是美玉雕琢而成,不過體積比真花略略小些。

  她玉手一擺,花莖伸長了兩尺,動作十分優雅悅目。

  畢太沖眼見陳若嵐泛現忿怨之色,本是笑容滿面。及至見她取出白玉蓮花,迎風一晃,長達兩尺六七,變成一件短兵刃,登時微現凜惕之色,道:「陳若嵐,這就是瓊宮雙寶之一的白玉蓮花,是也不是?」

  陳若嵐道:「是的,畢島主你敢是以前見過?」

  畢太沖追:「沒有見過,但聞名已久。」他的態度忽然變得十分和悅,好像是通情達理的常人一般。

  陳若嵐泛起一絲希望,道:「畢島主享譽多年,名震天下,為何忽然駕臨中土,跟我一個小女子過不去,以致傷了不少生命?實在說來,我們之間並沒有什麼仇恨呀!」

  畢太沖笑一笑,道:「不錯,我們素未謀面,當然沒有仇恨可言。」

  陳若嵐道:「您回去吧!好不好?」

  畢太沖道:「我們也許可以和平共處,不一定非要我們回去不可啊!」

  陳若嵐搖頭道:「啊!不,你們都有一種怨恨之氣,不論走到哪兒,都不免會發生傷生害命的事情。」

  畢太沖道:「我可以考慮考慮,對了,你手中的白玉蓮花,借給我瞧瞧如何?此物聞名已久,若是拿在手中鑑賞一番,可說是不負中原之行了。」

  陳若嵐頷首道:「這又有何不可。」

  直到這時,畢鵬飛才明白他父親為何和這個少女絮絮交談,敢情想把她的白玉蓮花騙到手中。

  他自知從小修習家傳的內功心法,全身都冒出仇怨之氣,而他功行未深,不像父親能收發自如,可以裝出和藹的外表,這時生怕陳若嵐見了他而生出警惕,當即側轉面孔,還退開兩步。

  畢太沖道:「唉!想不到你居然敢把重寶借給我瞧瞧,看來咱們或者可以化干戈為玉帛。」他的話有一部份的確不假,那就是他出道數十年,這間還是第一次被人信任,願把重寶借他一觀。

  但畢太沖的話卻有一部份虛假,那就是他說可能「化干戈為玉帛」這一點。如果陳若嵐深知她所修習的武功,正是怨望侯畢太沖的對頭剋星,同時又曉得他為人的話,她必定不敢相信這個瑤沙島島主。

  畢太沖離座而起,才走了兩步,突然有人喝道:「陳姑娘,白玉蓮花不可借給他觀賞。」

  人隨聲現,一個年約三十的壯健漢子,從殿側躍出,縱落陳若嵐身側。

  陳若嵐轉眼望去,但見此人五官端正,衣著裝束很老實,但卻有一股英氣,使他瞧起來像是個豪俠之士。

  她自然認得這個人,於是向他含笑頷首,道:「原來是林峰兄,請問為何不可以把白玉蓮花借給畢島主瞧瞧?」

  畢鵬飛正要發作,畢太沖以獨門傳聲,阻止他說話。

  林峰理直氣壯地道:「此寶到了他們手中,永遠不會還給你。」

  陳若嵐淡淡一笑,道:「畢島主是黃海七侯之一,名重天下。相信不會強佔人家的東西,何況這朵白玉蓮花,終究是一件東西而已,就算價值連城,難道連島主這種人物,也會見財起意不成?」

  林峰道:「照理說應該不至如此,可是這朵白蓮花好像不止是價值貴重而已。」

  他的目光向畢家父子望去,但見他們都靜靜地注視著自己,雖然沒有說話,也沒任何動作,可是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味道,仇恨之心湧將上來,當下加重語氣,道:「不行,你不可把白玉蓮花借給他們,我不讓你這樣做。」

  他忽然發現自己說了話,同時也明白為何會變得這般魯莽,敢情是因為畢家父子使他泛起了強烈的怨恨之感,所以他唯恐語氣不夠重,表達不出他的心意。

  陳若嵐沒有說他,卻裊裊向畢太沖行去,說道:「畢島主,你鑑賞了之後,要還給我才好啊……」

  畢太沖笑一下,道:「當然啦!那個傢伙是個草包,本爵不會跟他一般見識。」他一面說,一面伸手從陳若嵐手中,接過「白玉蓮花」,心下一陣狂喜。

  林峰苦笑一下,心想:「我這是怎麼啦?竟被這父子兩人一瞧,就忘形失態了。唉!瞧來我修心養性之功,還差得太遠了。」

  他方轉念之時,畢鵬飛伸手指著他,道:「你叫林峰,是不是?」

  林峰立刻挑釁地道:「怎麼樣?你敢是瞧者我不順眼?」

  畢鵬飛狂笑一聲,道:「不順眼極了,本公子這就送你去見閻羅王。」他跨開大步,一直走到林峰面前。

  陳若嵐皺皺眉頭道:「畢島主,請勸勸令郎別生氣,好不好?」

  畢太沖面色一沉,和藹神色完全消失,冷冷道:「別說我兒生氣,連本爵也很不高興,這傢伙應該給他一點教訓。」

  陳若嵐道:「但您剛才還說過不會跟他一般見識的呀!」

  畢太沖勉強地道:「好吧!我叫鵬飛回來,讓別的孩兒們教訓那廝。鵬飛手重得很,向來沒有活口的。」

  陳若嵐一聽,敢情是換湯不換藥,教訓林峰之舉還是要的,只不過換些手下上前就是了。

  她也不知怎樣說才好,只能不滿地搖搖頭,她想索回白玉蓮花,可是畢太沖尚未鑑賞,似乎不好馬上討取。

  畢太沖喝道:「我兒且退,叫孫兒們動手就可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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