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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艾琳又催道:「沈宇,你說呀!」她也覺得這個年輕人,生出奇異的態度,所以她的話聲,忽然變得很溫柔,似是不願觸怒於他。

  沈宇道:「我已經說過,厲斜會感到失望的。」

  厲斜沒有作聲,艾胡二女向他望去,不覺一楞。原來這個年輕俊逸的刀法大家,竟然陷溺在沉思之中。她們實在想不通他何以會忽然沉思起來,這等情形,在在都顯得突兀奇怪,說不上一個道理來。

  不過厲斜並沒有沉思很久,他迅即恢復常態,道:「沈宇,你說我會失望,是也不是?」

  沈宇只點點頭,不發一言。

  厲斜又道:「我略略把來龍去脈,交待一下,大家就知道我決不會失望了。」他停歇一下,使大家更集中注意地看著他。

  他道:「第一點,你沈宇從何而知衡山九黎派的名稱和底細呢?是因為你曾經拜在紫木大師座下之故麼?當然不是,紫木大師雖是出身於少林寺,但他既非方丈,亦不是監院大師,或各院的長老,因此他大概不知道這一派的底細。縱然得知,亦不會告訴你的。」說到這裏,艾胡二女可就更不明白了。

  只聽厲斜又道:「為什麼我說他可能不曉得,或者不會告訴你呢?這是因為九黎派乃是屬於武林中,能夠訓練出一流高手的門派之一,換言之,這一派的武功,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時,盡可以與天下任何門派高手較一日之長短。而武林中就有這麼幾個門派,是被少林、武當等派,列為最高機密的。他們除了由長老耆宿親自查訪之外,根本不讓門下之人得知。」

  艾琳若有所悟地點頭道:「原來如此,這是他們不使這幾派揚名天下的手段,免得才俊之士,紛紛投拜在這些門派之中,是也不是?」

  厲斜道:「這只是原因之一。」

  艾琳道:「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原因呢?」

  厲斜道:「據我所知,此是少林武當兩派領袖,在數十年前所定下的策略,但為什麼要這樣做,也許時間會告訴我們。當然,最簡捷之法,無過於去問問他們了。」

  艾琳道:「好吧,我們且不管此中有什麼高深莫測的道理,你認為沈宇如何知道九黎派的名稱底細的呢?」

  厲斜道:「這正是我想知道的,他必定是在這幾個月內,有所遭遇,是以得知素來隱秘無比的九黎派的底細。」

  艾琳道:「敢情你是想他坦白說出這段經過,可是他答應你之後,卻胡亂捏造一段經歷,你有什麼法子?你仍然履行諾言,三個月不找他麻煩麼?」

  厲斜道:「假如他定要欺騙我,那也是沒有法子之事,不過我大概還找得到指斥他說謊的證據。」

  艾琳尋思一下,才道:「厲斜,莫非你認為沈宇本是誠實正直之人?」

  厲斜道:「他以前是的,可是一個人會發生變化,正如天地萬物,都會變化一樣。尤其是在美德品性方面,正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換句話說,他如果不能砥礪奮發,就不能保持他的品德了。」

  艾琳道:「聽你言來,使我覺得你並不是單純練武之人呢!」

  厲斜微微一笑,道:「你能注意及此,可見得你也不僅只是修習武功,而是有心上窺武道頂峰境界的人。」

  艾琳欣然一笑,道:「我還是第一次聽到人家如此恭維我呢!」

  厲斜道:「這是事實呀!」

  艾琳道:「以後再談這些問題,好不好?」

  厲斜道:「不錯,關於武道至高境界的探討,縱是聚談數晝夜,也談不完。」

  ▼第二十章 離奇身世

  他的目光落在沈宇面上,又道:「沈兄,你腰間的短刀,就是一項證據了。」

  沈宇炯炯的注視著他,反問道:「這算是什麼證據?」

  厲斜道:「如果我猜得不錯,這把短刀的刃身,兩面都刻得有字。」

  沈宇道:「刀身上刻鐫字跡,乃是常見之事,你猜到了亦不足為奇。」

  厲斜道:「話雖如此,但如果我猜得中此刀兩面所刻之字,那就可以稱奇了,對不對?」

  沈宇道:「此刀是我路上拾得,也許你以前曾經見過。」

  厲斜笑道:「別胡說,此刀形式奇古,看上去雖然樸實無華,可是在行家眼中,一看而知單是刀鞘,已是精品,何況刀柄末端嵌有獸頭形的古玉,只論這塊古玉的質地色彩和雕工,就已價值連城了。這等物事,怎能隨地拾獲?我如見過,那更是第一眼就認得出來了,何須直到如今,才想起來?」

  他每一條理由,都確鑿可信。艾琳忍不住道:「沈宇,此刀真的是拾獲的麼?」

  沈宇搖頭道:「不是。」

  艾琳道:「這樣說來,厲兄的猜測,實在很有道理呢!」

  沈宇道:「不錯,他很高明。」

  艾琳道:「你願不願意說出詳情?」

  沈宇道:「不願。」他答得很乾脆,已不像以前那般冷冷淡淡不置可否的樣子了。

  艾琳長眉一聳,美眸中湧起怒意。但她尚未發作,厲斜已道:「艾姑娘,他不願說出來,亦是人之常情。可是難道我們就沒有法子查出來麼?你若是願意知道,請跟我來。」

  艾琳一愣,道:「跟你去哪兒?」

  厲斜道:「我們到樓下,先吃點東西。」

  艾琳道:「但他呢?我們放了他麼?」

  厲斜道:「他不會走遠的。」他口氣之中,似是很有把握。

  艾琳考慮一下,便點點頭。

  厲斜領先走下樓去,艾琳在梯口回頭望望沈宇,發現他正目送自己,而他的目光中,卻含有深沉的意味。她隱約感到這等情況,似是對她有利,當下迅即下樓去了。

  現在樓上只剩下沈宇和胡玉真兩個人,他們都沒有說話,就各自在同一張桌子的兩張椅子落座。

  胡玉真同情地望著他,輕輕道:「你們之間的情形,越來越複雜了。」

  沈宇顯得無精打采地道:「是的。」

  胡玉真壓低聲音,道:「你當真在這些日子中,碰上奇遇麼?」

  沈宇道:「可以這麼說,但對我來說,實在沒有一點意思。」

  胡玉真道:「我從你與艾琳之間的情形,看出你一定是有難言之隱,所以失去奮鬥的意志。詳情如何,我還不知道,但也用不著知道。我只想問你一句,你們之間的問題,竟然是沒有法子解決的麼?」

  沈宇頹然道:「誰也沒有辦法解決。」

  胡玉真吃一驚,道:「為什麼?你對她做過什麼事?竟使她不能寬恕你?」

  沈宇嘆一口氣,道:「我與她本是世交,有通家之好,因此,我們從小在一起長大,曾經十分要好,當然,那時還是小孩子……」

  他似是不想再說,可是一碰到胡玉真溫柔關懷的眼波,忽然激動起來,又道:「我自幼喪母,又是獨子,所以先父最疼愛我。可是我十四歲時,他卻遣我到別處學藝,遠遠離開了他。」

  胡玉真道:「為什麼?」

  沈宇道:「我納悶了許多年,至今還沒有滿意的解釋。也許你會以為先父打算納娶繼室,為了怕我不易相處,所以將我遣開。可是事實並非如此,我離開之後,過了八年之久,他仍然是獨身。」

  胡玉真道:「這樣說來,你當年心境一定很寂寞和不安了。」

  沈宇道:「是的,我好幾次幾乎削髮出家,但每次都因一些小故而沒有達到心願。」

  他停歇了一下,又道:「我離開先父八年之後,有一天忽然接到十分駭人的噩耗。原來,先父不但殺死了艾琳的父親,還重傷了她的哥哥。假如艾琳不是被送到別處學藝的話,恐怕也會遭先父的毒手。」

  胡玉真大驚失色,道:「喲!這怎麼得了?」

  沈宇道:「是呀,先父與艾琳的父親,論交數十年,感情比親兄弟還親密。艾琳的哥哥,還是先父的義子,因此,我實在不明白何以會發生這等慘事。」

  胡玉真道:「那麼你爹爹後來呢?」

  沈宇道:「他做出這件慘酷血案之後,便引刀自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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