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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胡真道:「我也是這麼想。」

  厲斜怒意漸消,作個手勢,命他往回走,一面問道:「你怎知我沒有殺你之心?」

  胡真不說實話,只道:「我只是這樣感覺罷了。」

  厲斜也不再問,回到屋中,但見陳春喜這個村女,還愣瞌瞌的站在那兒。

  他大步走到床邊,先不揭開被蓋,回頭向胡真問道:「你再說一句,他是誰?」

  胡真道:「是春喜的哥哥,剛剛病倒的。」他故意說出「剛剛病倒」,這樣就可以解釋為何此屋之內,沒有汗臭和煮藥的氣味,因為時間太短,很可能還來不及抓藥之故。

  厲斜道:「你如何得知的?是她告訴你的?」

  胡真道:「起初是她說的,但我們還有劉老大等,都不相信,是以曾經加以檢查,果然發燒得很厲害。」

  厲斜道:「發燒?誰不能假裝發燒?」

  胡真道:「劉老大也這麼說。」

  厲斜略感興趣,道:「那麼你們怎生證實?再去問別的村民麼?」

  胡真道:「問別人有什麼用?如果春喜敢說謊,那一定是得到村人同意,所以去問別人,等如沒問一般。」

  厲斜道:「然則你們如何證實?」

  胡真道:「劉老大等人也不相信,正要把他殺死,免得囉囌。但我進來瞧見,覺得胡亂殺人,絕非好事,便提出一個意見。」

  厲斜哦了一聲,道:「是你提出辦法的。」

  胡真道:「是的,我說此人可能是假扮的,發燒亦不難以武功迫出熱度。因此,我建議他們查看此人的內衣,以我想來,此人無論外表扮得多麼像,但他換上漁民衣服之時是一定不會想到把內衣也換過。原因是他根本不準備被人發現,換言之,他的佈置,只防萬一被發現,可以混上一下。」

  厲斜點頭道:「這話倒是不差。」

  胡真道:「劉老大等人一聽有理,便檢視此人的內衣,證實果然是一名漁民,才放過了他。」

  厲斜道:「當時換作是我,自然也深信不疑。」

  胡真道:「你自己不妨檢查一下。」

  厲斜仰天冷笑道:「我何須檢查。」

  胡真疑惑地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厲斜道:「我的意思是這人乃是偽裝漁民。」

  胡真失笑出聲,道:「如果你不肯相信,我也沒有辦法。」

  厲斜道:「我敢打賭,若是我出刀砍下去,這人一定跳起來。」

  沈宇在被子內想道:「當然啦!難道我任得你砍死不成?只不知他怎生看出破綻的?」

  但聽胡真也問道:「這就奇了,什麼地方使你認定此人不是漁民?小弟甚望你惠予指點。」

  厲斜道:「我有兩大證據。」

  胡真聽他這麼說,心知他絕對不是胡扯。但他怎樣也想不出沈宇有什麼破綻,落在此人眼中。他連一個證據也想不出,更莫說竟有兩個之多了。

  但他臉上神色絲毫不變,道:「如果你要我服氣,這倒是一個絕佳機會。」

  厲斜道:「你意思說,我若提得出證據,你就不能不服氣了,是也不是?」

  胡真道:「是的,只要你有辦法指證,而這些指證又是合情合理的話,則雖然結果錯誤,我仍然服氣你。」

  厲斜道:「若然我能作合情合理的指證,結果就一定不會錯,除非我提的證據,其中另有歪曲不合之處。」

  胡真道:「咱們無須爭辯這等言詞上的小枝節,你拿出證據來,好不好?」

  厲斜蒼白的面上,突然泛起殺機,冷冷道:「好,但你別後悔,因為我將不放過他。」

  胡真道:「假如他是個真正的漁民,你仍然要殺死他麼?」

  厲斜想了一下,道:「那得看其中一個關鍵,但我知道,我多半不會放過他的。換言之,他必定符合我要誅殺他的條件。」

  他們的對話,直到此處為止,都是各藏機鋒,莫說陳春喜這個村女聽不懂,即使是沈宇,甚至一直在說話的胡真,也有著測不透之感。

  厲斜緩緩道:「我不妨先作一番推測,描述這被中之人的大致輪廓。」

  他的話聲,大具信心,聽起來甚是沉著有力。

  胡真道:「請,小弟洗耳恭聽。」

  厲斜眼睛一瞪,道:「別跟我稱兄道弟,我這是第二遍警告你了。」

  胡真道:「好,好,你往下說吧!」

  厲斜道:「這個被中之人,是個年輕小夥子。當然這一點不足為奇,因為他若不是年輕,便不會冒充是那女孩子的哥哥了。」

  胡真道:「這話甚是有理。」

  厲斜又道:「他精通武功,膽氣過人。雖然長得不英俊,但頗有男子氣概。」

  胡真道:「你根據什麼,認為他精通武功的?」

  厲斜道:「我根據兩大證據,一是早先我在門外,曾抽空聽屋內聲響,居然聽不到呼吸聲,可是現在他的呼吸,卻相當沉重,因此可知他早先是在靠近門口處窺看,當時曾閉住了呼吸。」他的目光並不查看胡真的面色,是以胡真可以表示出震驚之意。

  厲斜停歇一下,又道:「第二個證據,比第一個更為有力,但我暫時不說出來。」

  胡真訝然想道:「這個人真具有魔鬼一般的才智,我卻想不出有什麼證據,能比第一個更有力的。」

  厲斜又道:「這個年輕男子,皮膚黧黑,身體結實,對也不對?」

  胡真道:「你怎麼知道?」

  厲斜笑一下,道:「假如是個文弱書生,皮膚白淨的話,如何能冒充漁人?」

  胡真道:「這話倒是很合道理。」

  厲斜這時才轉眼向胡真望去,道:「把被子掀開!」

  胡真遲疑一下,才走上去,如言掀開被蓋。

  沈宇露出全身,他蜷曲地躺著,雙目本是緊緊閉著,現在卻微微睜開。

  厲斜道:「胡真,你可知道,像他這種人,我最瞧不起。」

  胡真道:「為什麼瞧不起他?我認為貧窮不算是罪惡,亦不下賤。」

  厲斜道:「他是窮是富,與我無關。我是說,他在你面前,仍然不能拿出一點男子漢大丈夫的氣概,這才使我瞧不起他。」

  胡真無奈地道:「你仍然認為他不是春喜的哥哥?」

  厲斜突然退後四五步,冷冷道:「沒出息的人,起來吧,還裝什麼樣子?」

  沈宇一直堅持要等到對方提出確切證據,才肯起身。可是這刻忽然改變心意,睜開雙眼,緩緩坐了起來。

  胡真見了,不覺吃了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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