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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九


  锦衣中年和中年道士齐齐应了一声,双双走回旁边人丛中去。道士长髯飘飘,脸色平静地冲着那白衣人道:“冤有头,债有主,贫道等人要找的是‘大屠门’七杀刀的传人,施主何不自我澄清一下?”

  白衣人哈哈一笑,声如枭鸣,然后脸色一沉,寒气阴森道:“你们要找‘大屠门’传人,不惜劳师动众,纷纷倾巢而出,但却连‘大屠门’传人是怎么一个样子,都还未弄清楚,你们就不怕教人笑掉了大牙么?”

  白衣人每一字一句,都满含讥讽,教人难以忍受,但那老道士却毫不在意,出奇的平静道:“施主既然知道我等已劳师动众,倾巢而出,自然也晓得贫道等此来已是非同小可,所以请施主还是不吝交待明白一下的好。”

  白衣人冷然道:“你是在恫吓本人么?”

  道士抱拳道:“贫道不敢,只是不愿多所误会,以致引起莫须有的不白之冤。”

  白衣人忽然哈哈一笑,声音充满横暴凶戾,道:“你所说的冤,是指我本人?还是指你们自己?”

  道士平静道:“施主乃聪明人,只要稍为度量一下眼前情势,便可知道贫道所指的是谁了。”

  白衣人冷然一笑,道:“好吧!本人就把眼前情势分析一下给你听,你就是神剑胡一冀,可对?”

  道士一拱手,道:“不错,胡一冀正是贫道俗家姓名。”

  白衣人冷然一笑,手中长刀微微一扬,指向神剑胡一冀右边的和尚道:“你就是违背师命,擅自施用少林罗汉神功连毙漠北七绝,险被逐出少林门墙的千佛洞了尘,可对?”

  那和尚闭目合十,没有说话。但全场所有目光,除了神剑胡一冀和那名乞丐之外,莫不集中在那和尚的脸上。

  王干更是大一惊,自己听说武功已达化境的漠北七喇嘛,早年居然合力围攻一高人,结果反被那高人所毙,没想到连毙漠北七绝的竟是眼前这和尚,更令他吃惊的是,漠北七喇嘛被诛的传说,已经是三四十年以前的事,而眼前这和尚看七去也不过五十来岁的光景。转念一想,又不禁哑然失笑,一个武功已到了这种造诣的人,又如何能从他的外表看出他的实际年龄来?

  其他诸人,有些虽已知道这和尚就是千佛洞的了尘,但却不知道这了尘就是当年连诛漠北七绝的神秘高人,所以莫不另眼相看,目光集中在了尘和尚的脸上。但见了尘和尚双眉低垂,口中喃喃有词,但谁也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神剑胡一冀脸上却难得浮上一丝迷惘,像是在思考着一个问题。

  白衣人冷冷一笑,长刀指向神剑胡一冀左边的乞丐,道:“你大概就是那些千千万万拿破饭碗仰人过活的下三滥奉为神明的病丐了!不过,听说你尸骨早已腐化,何以今夜却又阴魂不散?”

  病丐冷冷地哼了一声,道:“不错,老丐儿我尸骨早已腐化,只是在阴曹地府中,抵不过那许多小丐们冤魂厉鬼的纠缠,给他们赶到阳间收债来的!”

  白衣人哈哈一笑,转脸望着神剑胡一冀,傲然道:“怎么样?本人对眼前情势的估量正确么?”

  神剑胡一冀道:“这样说来,施主一定自信能胜过我们三人的联手合击了!”

  白衣人不禁一怔,似未料到以眼前这三人的身份,竟会联手合击。神剑胡一冀脸色一整,严肃道:“贫道等人志在诛恶,并非要印证武学,所以敢请施主还是把身份交待一下的好!”

  白衣人双目倏地涌起凶色,道:“你以为我就怕你三人同时出手不成?”

  了尘大师在一旁已忍耐不住,道:“胡道长,我看这厮恶孽如山,即使不是‘大屠门’传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你看刚才他杀死这三人的手法,残忍凶残已极,何必再跟他多费口舌?”

  病丐在另一边也跟着道:“我这老乞丐从来不轻言判断,不过老丐此刻却敢打赌,在此地一带行凶作恶,肆杀无辜的,九成就是这个白衣妖人!”

  白衣人冷笑一声,傲然道:“你这乞丐说得一点不错,我这一路行来,确实毙了不少仰人鼻息的乞丐,只不知道你能把我怎样?”

  病丐勃然大怒,手中细棒子一挥,大踏步向白衣人行去。神剑胡一冀道:“丐兄请慢!”

  病丐对胡一冀的话似极尊重,虽然他的举动已如箭在弦,势在必发,但听到胡一冀的话后仍然停下来,道:“道长有何吩咐?”

  神剑胡一冀道:“丐兄万勿中了此人诡计,我等此来是同心协力,共锄元凶,虽谈不上是武林中什么大不了的义举,但对手却是近百年来所罕见的人物,除非我们不打算共襄义举而自取灭亡,否则还请丐兄按照我等刚才的办法行事,不知丐兄意下如何?”

  病丐满脸病容的脸上,瞬息之间显露出了一丝惭色,连忙回转身来,抱拳拱手,道:“道长说得是。”

  神剑胡一冀连忙抱拳还礼,道:“丐兄海量,容贫道弄清楚了几件事,我等再行动手未迟。”

  病丐道:“悉听道长吩咐。”说罢举步回到神剑胡一冀身边,三人一字排开站定。

  神剑胡一冀微一沉吟,缓缓道:“以贫道看来,这位施主恐非‘大屠门’的真正传人。”

  这句话像是对病丐和了尘而说,又像是对对面的白衣人所说,但不管如何,此语一出,在场诸人莫不一怔,心想以神剑胡一冀的身份,他既然敢如此肯定的道出自己心中所思,自必会有他的道理。

  只听那白衣人冷嗤一声,口气充满鄙夷不屑道:“我若非‘大屠门’传人,谁又是‘大屠门’传人?”

  神剑胡一冀脸色一沉,道:“厉斜!只有厉斜才是真正的‘大屠门’传人,而施主并非厉斜。”

  神剑胡一冀一字一句,如斩钉截铁,吐气开声之间,在场众人莫不如有物搥胸,怦然心动。

  只见神剑胡一冀神情一松,恢复了平静的语气道:“施主虽非厉斜,却是近月来江湖中血案频传的元凶祸首,只不知道施主何故要冒充‘大屠门’之名,而到处留下骇人听闻的血腥凶案?”

  白衣人冷嗤一声,道:“笑话!本人何必要冒充‘大屠门’之名?你又怎知本人不就是厉斜?”

  神剑胡一冀道:“想当年宇文登前辈手创七杀魔刀,终其一生,并无任何一名入室弟子,只有少数几人挖空心思对他的刀法加以剽窃摹拟,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

  神剑胡一冀虽说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其实在场众人,莫不听得入神,只有了尘和病丐两人微微点了点头。

  神剑胡一冀继续道:“宇文登前辈唯恐自己毕生所花的心血付之东流,所以死前曾亲笔将自己一生所学录成秘笈,这本秘笈和他日常所用的宝刀分藏两地,留给后世有缘的人,因此,所谓‘大屠门’的传人,就是旷世奇缘而获得那本秘笈的人。”

  白衣人冷嗤一声,道:“这还用得着要你说么?宇文登前辈羽化已经四五十年,如果生前有入室传人,早就该出现了,何须要等到现在?”

  神剑胡一冀道:“问题是这本唯一的秘笈已被厉斜所得,贫道曾经目睹过自他身上偷摹出来的副本,这是万万假不了的。”

  白衣人重重地哼了一声,道:“本人踏破铁鞋,正要找寻盗摹秘笈之人,现在竟有人不打自招,只是想不到堂堂一代峨嵋掌门,竟和盗窃串通一气。”

  神剑胡一冀一向极其庄严的脸上,难得地浮起一丝淡淡的笑容,似是获得了什么极其开心得意的事,道:“施主不用说谎,你已经不打自招,替贫道证明了你绝非厉斜其人。”

  此语一出,在场众人,包括病丐和了尘两人在内,都不免大感纳闷,暗忖道:“不知道神剑又能从什么地方看出了白衣人在不打自招。”

  众人心里莫不急欲知道结果,但白衣人和神剑两人谁也不再说话,只是相对凝视,彼此之间,像是要看透对方的心思。

  良久良久,白衣人才冷冷一笑,道:“出家人好作惊人之语,本人倒想不出何处不打自招了?”

  神剑胡一冀道:“很简单,没有人曾经盗摹过厉斜的七杀刀秘笈。”此语一出,白衣人的脸色不禁一怔,这一怔虽然瞬间而逝,但在场众人,都正在集中全力,心无旁贷的在注意两人的对话,所以大家都看到眼里去了。

  白衣人很快地哈哈一笑,声如枭鸣,然后冷森森道:“想不到峨嵋掌门,宇内神剑,也会如此打诳。”

  神剑胡一冀脸色一沉,正容道:“贫道并未打诳,也从来不打诳。”

  白衣人冷嗤一声,道:“你刚才明明说广你亲眼目睹过自厉斜身上盗摹出来的秘笈副本,现在又说没有人盗摹过厉斜的七杀刀秘笈,这不是明明互相矛盾,自掌嘴巴么?”

  神剑胡一冀面不改色,反问道:“施主不是已经承认过你就是厉斜的么?”

  白衣人冷冷道:“不错,本人就是厉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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