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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二


  玄蜃頭佗首先道:「好,裴宣兄,洒家瞧你的。」那邊血八卦齊空玄也作個手勢表示同意。於是大家一齊望著涂森,看他有何表示?

  裴宣這一招手法非同小可,真是惡毒陰險到了極點。勾魂客涂森若不同意,便成為眾人公敵。如是同意,便跟加盟屠龍小組無甚差別了。這幾個人一旦與武當派結下深仇,便人人被迫須得互作聲援不可。甚至不敢走單,以免慘遭武當派報復收拾。

  涂森登時激起了邪惡好鬥之情,心想,我們這一干人若是跟武當派別苗頭,定必十分激烈刺激,哼,姓裴的何須得意,我難道是怕事之人麼?當下獰笑一聲,道:「裴兄請,涂某絕不落後於人。」

  局勢忽然大變,這五派的兇邪已經聯成一氣,褚鵬飛徒然費了不少口舌心計,他的企圖還是被裴宣一舉粉碎了。

  但西儒裴宣還不滿意收手,迅即向玉簫生道:「玉簫兄,你何不問一問斷腸府的意見?」

  玉簫生恍然大悟,這一蹚渾水若教斷腸府置身事外,豈能甘心?於是朗聲道:「程兄,王姑娘,你們怎麼說?」

  酒肆內那經天劍陸不凡眼睛正盯在火中蓮王妙君面上,顯然這個老江湖早就認出了程、王二人。

  程雲松和王妙君對看一眼,彼此心中有數。一是外面那一干魔頭拒絕不得,除非準備翻臉拼命。因此拒絕乃是既兇險又無此必要的做法。二是他們都動了真情,武功大大減弱,尤其是程雲松早先敗於展鵬飛刀下,對此體會更深。以他們目下的功力,可也惹不起武當派。

  這正是拒絕固然不行,不拒絕也不行的局面,崔小筠伸手揪住程雲松臂膀,輕輕搖頭,阻止他答應。她這麼一表示,程雲松焉能違拂?王妙君吃一驚,心知那程雲松一開口拒絕的話,登時得吃眼前之虧,那五派兇邪聯手一迫,如何受得了?她盈盈站起身,柔聲道:「玉簫兄,我們代表蒙老大追隨諸位,但事有湊巧,小妹和程二哥都奉有嚴令,眼前略有不便。不過……」

  她的聲音柔婉動聽,卻遠遠傳出去,音波震盪耳鼓。那紅衣醜女、老道人和經天劍陸不凡都驚訝注視,紅衣醜女道:「啊,好深厚的功力,陸不凡,她這一手是不是佛家獅子吼一類的神功?」

  陸不凡點頭道:「大概是吧……」

  白髮童顏的老道人搖頭道:「不對,那位姑娘使的功夫叫做陽關絕唱,練到登峰造極之時,聽起來聲音越發柔婉悅耳,但暗中卻有摧心絕脈之威。受傷致死之人,定必心碎腸斷,宛如陽關西出傷心而死一般,所以稱為陽關絕唱……」

  他娓娓道來,如數家珍,人人都聽得呆了。

  老道人又說道:「這陽關絕唱雖然與獅子吼同屬聲音類的功夫,但卻有上下之別……」

  火中蓮王妙君雖是佩服那老道人的淵博,可是對這個評語,卻不服氣,心想,我這陽關絕唱神功是斷腸府絕學之一,外人認為是邪門功夫,其實卻源出六合神經,乃是正宗中土至高無上的神功之一,怎會比不上佛門的獅子吼?

  當下說道:「這位老師父之言差矣,我聽說那佛門獅子吼降魔功夫,就算練到最高境界,一吼之威,也不過使人陷於昏迷而已,不能殺敵於無形。故此若論威力,焉能比得上我這陽關絕唱功夫?」

  肆內之人固然都不作聲,連肆外玉簫生等,亦個個側耳傾聽。他們功深力厚,耳聰過人,是以肆內的對話,沒有一句漏得過他們的耳朵。

  老道人連連搖頭,白髮飛揚,說道:「姑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佛門的獅子吼高明之處,正在於能夠不傷人性命。而且陷溺邪魔道中越深,反應越烈。反之,光明坦蕩之士,反應便弱。不過陽關絕唱一旦施展,不問善惡,玉石俱焚。我說有上下之別,其故在此。」

  王妙君登時語塞,其餘的兇邪們亦感到無話可駁。要知這些魔頭雖是嗜殺好鬥,但歸根結柢仍然曉得殺人傷生不是好事,是以不能不接受這個武當老道人的理論。

  玉簫生道:「閒話休提,程兄王姑娘,既然你們代表大屠夫蒙兄答應聯盟,也就夠了。你們有事,不必勉強出手。裴宣兄,咱們大夥兒瞧你的啦!」

  西儒裴宣哈哈一笑,順手拉出腰間尺許長的一把摺扇,邁步走到張洪面前,彬彬有禮地道:「張少俠,我裴宣先來討教幾招武當劍法,請張少俠無論如何賞個面子。」

  張洪不似褚鵬飛雅善言詞,但心中卻知道這個姓裴的十分斯文的魔頭,乃是今日的罪魁禍首,真是恨不得一劍把他刺個透明窟窿。只是口中卻說不出損話,道:「裴先生好說了,請!」一反手拔出長劍,亮出門戶架式,凝神待敵。

  裴宣見他抱元守一,不露鋒芒,沉厚中隱含凌厲,不禁暗讚,心想武當劍法果然不同凡響,這小伙子只不過深諳訣要,功力雖仍有限,卻已有宗匠之風。

  他心念一轉,便道:「張少俠,咱們武林中人,印證武功本是平常之事,你我並非深仇大恨,總是點到為止便可,你意下如何?」

  張洪點頭稱是之後,裴宣揮摺扇掃劍點穴,手法奇快,但毫不惡毒。張洪唰唰唰催劍攻守,霎時已拆了四五招。

  肆內的老道人說道:「這位裴施主不愧是讀書明理之人,陸師弟,你瞧他手底下很有分寸,這人很好……」

  陸不凡現出啼笑皆非的神色,他明知西儒裴宣乃是大偽教一流高手,不但武功極高,更長作偽,判斷這種人物,豈能只看表面?然而目下裴宣未露惡意,若是硬說他是作偽,又於理不合。若是不說,只怕這位天真未鑿心眼老實的老師兄,誤以為默認他的評論,上了這裴宣的大當。正在為難之時,紅衣醜女插口道:「落松子,枉你是武當派耆宿,連這個大偽教高手西儒裴宣的作風也不知道。哼,他嘴上越說得好聽,下手時就越惡毒,以我看來,你那個師侄今日定難逃生……」

  老道人落松子訝道:「陸師弟,雷姑娘這話可是當真?」

  陸不凡尚未回答,肆外傳來裴宣的語聲,他一面揮摺扇點戳張洪身上穴道,一面說道:「喂,喂,各位聯盟弟兄,酒肆內有人一再詆毀不才的名譽,使我分心,你們焉可坐視不理?」

  玄蜃頭佗道:「對,咱們不能不管……」他目光一掃,便道:「齊道友、玉簫兄,咱們進去理論理論,這兒有涂森兄就行啦!」

  齊空玄剛才一口冤氣,正要找地方發洩,立刻應好。玉簫生卻道:「依區區淺見,涂森兄最好也一塊走,這一去就有三張嘴,不怕說不過人家……」事實上他們當然不是準備入肆鬥嘴。

  涂森還未表示,玄蜃頭佗已道:「玉簫兄,你幹嗎膽小害怕了?憑咱們三個人還不夠麼?」他這一問乃是真心實意之言,以他想來,肆內紅衣醜女等有三人,雙方以一對一,應該是穩操勝算之局。

  玉簫生道:「大師有所不知,咱們這一進去理論,人家說不過咱們老羞成怒之時,我且問你,武當派的經天劍陸不凡可不是凡庸之輩,他的經天十二劍叫誰來接?」

  玄蜃頭佗撇撇嘴,道:「咱們哪一個都行,好吧,陸不凡讓給洒家應付。」

  「但我看那老道人必定更為棘手,很可能是武當三聖之一。」

  玉簫生道:「若是如此,憑咱們三人只怕也力有不逮呢!」

  齊空玄道:「咱們何不進去問他一問?」

  玄蜃頭佗道:「妙極,咱們何必胡猜亂想……」

  這三派兇邪同一心意,迅即走近窗前,與那紅衣醜女等人相距只有六尺,彼此看得分明。他們都想瞧瞧那落松子、陸不凡等聽了己方一番談論之後,有何反應。

  只見童顏白髮的落松子,拙樸如常,面色毫無變化。自然在經天劍陸不凡的面上,更看不出端倪。

  眾邪心想那落松子乃是毫無心機之人,如果他真是武當三聖之一,聽得秘密已洩,多少總有點兒異常。目下既然毫無異狀,可見得玉簫生推論不實了。人人心中頓時大感輕鬆,因為武當派終究是天下著名的大門大派,能夠在這一派被尊崇為「聖」的人物,自然最好別碰上為妙。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倒不是這些兇邪們膽小害怕。

  玄蜃頭佗哈哈一笑,大聲道:「落松子,你是不是武當三聖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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