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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一


  羅門居士道:「無名兄有所不知,像這等代表帝疆四絕的比武,在武林中自是轟動一時的大事,屆時廬州定將英雄雲集,高手如林,若是早去的話,許多互相慕名之士都可以交上一交。若是去得遲了,動輒有無處容身之憂。故此路程越遠的人,就越是提早動身。」他心中暗暗道:「這些武林人物聽說美艷夫人和凌玉姬姑娘將赴廬州,誰不想在路上先見到她們,是以都趕快出門,但這個理由卻不便告訴你。」

  無名氏自是信了,但卻露出鬱鬱不樂的神色,羅門居士也不打擾他,任得他獨自尋思。

  兩人走了一程,無名氏道:「羅兄,小弟有件事要請羅兄幫忙!」

  羅門居士微微笑道:「可是有關凌姑娘的?」

  無名氏怔一下,道:「正是,兄弟一直沒有見到玉姬之面,單憑美艷夫人的話,實在不敢置信。羅兄反正不能與小弟一塊兒走,必須相隔開,既是如此,便想煩羅兄設法打聽。」

  羅門居士點點頭,道:「兄弟如果不替你探出確實消息,諒無名兄你終不能安心。」

  羅門居士續道:「這樣好了,此去穎州,以無名兄你的腳程,大約再走七八日就可到達,你到了穎州之後,先在城外等我,我還記得穎州北門外有座北帝廟,我們就在那兒見面,屆時我必有消息奉告就是了。」

  無名氏聽他一力擔承,心中大喜,滿腔煩愁頓時消失。當下別過羅門居士,放開腳程,向前趲趕。

  一路上毫無事故,第七日傍晚時分,他已趕到穎州,好在不須入城,便放慢腳步在大路上溜躂。

  那北帝廟就在北門外三里左右,離開入城大路不過里許,等如必經之路。無名氏走到岔道口,一是通往北帝廟的石路,一是直達穎州的大道。

  他站在岔道口舉頭向北帝廟那邊張望,只見不遠處的山坡間有座廟宇,但顯然已經甚是破落陳舊,心想這就奇了,羅門居士在武林中是何等身份之人,所到之處,不是名勝古跡,就是有同道好友托跡之所,這北帝廟如此殘破荒涼,他怎生知道此地?

  原來羅門居士多年來已不出洛陽一步,這穎州北帝廟乃是他二十多年前舊遊之地,其時此廟香火甚盛,廟中主持也是武林高手,是以羅門居士在此地盤桓了數日。二十年來滄海桑田,昔日的三清聖勝地,如今已剩下一片荒涼。無名氏那知事隔二十餘年之外,故此想不通其中緣故。

  他遙望之際,忽地一個人在他身邊道:「老兄敢是無處寄身,想到那邊破廟去麼?」

  無名氏回頭一望,只見說話之人,卻是個老叫化,此人雖是衣衫殘破,淪落為丐,但神情真誠,不似是詭詐之人。

  他點點頭,道:「請問老兄那破廟可住得人?」

  老叫化子搖搖頭,道:「住不得,住不得,這幾日有個惡人盤踞霸佔了,把我們都轟了出來!」

  無名氏訝道:「那座破廟有甚好處?」

  老叫化子道:「誰知道呢,那廝凶神惡煞的站在門口,已經站了三日三夜,任誰想入廟去,都被他摔了出來。哎,那廝氣力好大,捏住脖子那麼一丟,就把人丟出兩三丈遠。」他舉手摸摸脖子,似是猶有餘怖,顯然他也是那樣被人摔了出來。

  無名氏暗忖自己是非去不可,但口中卻不說出來。

  原來無名氏和羅門居士分手之際,曾經答應過他這一路上絕對不和人家動手,免得露了行藏,因此他此時只是暗暗計較如何避免發生衝突而能入廟逗留,等候羅門居士到達。

  那老叫化子道:「朋友你別不相信,有好幾個都是練家子不服所過去,這些人都是一躍兩三丈遠,就像飛鳥一般。可是,嘿嘿,他們也像老叫化一樣,那廝夾手一叉,就捏住脖子……」

  那老叫化說得口沫橫飛,比手劃腳,講到如何捏人脖子時,更是順手向前面叉去,接著一抖一甩,意然甚有神韻。無名氏暗暗一凜,心想:「這老叫化子敢情是風塵中的奇人,他比劃的這一招雖然出手不快,可是看這架式,分明是獨創一格的擒拿工夫,比普通常見的大擒拿手法深奧巧妙得多了,我若不是學會了修羅七訣和大悲佛手這兩種武學中的根本之學,可就無從瞧得出這一招手法的威力奧妙啦!」

  他登時心有敬畏,道:「那廝當真是這麼一叉人家脖子,接著甩出去麼?」說時,也依樣葫蘆地比了一下。以他現下的武功,但求形似自然不是難事,要知這種極上乘的招數最難的是出勁發力法門,單是學會招式而不懂出勁發力之道,學去也是無用。

  老叫化子道:「對,對,就是這樣……」他說時再比一次,卻與上一次相差甚遠,無名氏這時已看出這老叫化確實不懂武功,可是剛才的一下為何深具神韻?這道理一時想不通,不由得呆了。

  老叫化子嘮嘮叨叨說了半天,只見無名氏一味翻白眼向天,分明沒有聽他的話,一賭氣揚長自去。

  暮色中無名氏突然擊掌一笑,忖道:「是了,是了,早先那老化子說到興致頭上,忘形之際,隨手比劃,便自然而然得其奧妙神韻,後來有意比劃,反而謬誤百出,一無是處,這正是武學中至高至妙的要訣秘旨,我怎的要想了這許久才醒悟過來?」

  這道理雖是武學中無上要訣,但平常之人在日常生活中也時時有此經驗,譬喻有時將廢紙丟在遠遠的廢紙簍中,隨手一擲便入簍中,如是著意而為,反而不能成功,便是此理。

  且說無名氏想通之後,暗忖那個把守在廟門的人一定用這一招手法捏過許多人的脖子,所以老叫化子深印腦中,此人倒不知是個何等樣的高人,當下放步向隱現於暮中的古廟走去。

  不久已走到切近,只見山門業已倒坍,只剩半截殘磚,抬目望去,只見神殿正門當中,站著一人。

  他緩緩走近去,只見那人濃眉大眼,體格魁梧,正是性子暴躁的祈北海。這時兩下相距尚有數丈,天色昏黃,祈北海瞪大雙眼,遙遙瞪視,無名氏目力比他高明得多,一眼望去,已看清楚他的神情,知道他尚未認出自己,立刻低頭向廟側走去。

  繞到廟後,穿過三進院落屋宇,忽見那神殿的後面一道側門也站著一人,卻是那辛龍孫。

  無名氏趕快走開,心中暗暗奇怪,不知這兩人守住前後門是何用意。若果不是曾經和羅門居士約好,不得多管閒事現出行蹤的話,他這時大可上前詢問,諒他們也不敢對自己放肆無禮。

  目下既然不能洩露蹤跡,那就只好另想別法。他觀察形勢,只見側院內有株參天古樹,高出於神殿屋脊,枝葉濃密,心中一動,便悄悄繞過去。

  那辛龍孫正是把守在側院中,無名氏自忖若是從牆頭直撲上樹,縱然身法絕快,也難瞞過這個武林高手的耳目。於是撿起一塊石子,運足內力,向天空拋去。這塊石子脫手之後,飛上半空,勢子甚慢。原來無名氏以深厚內功,發出內家真力,承托住這顆石子,是以上升之勢並不急速,卻升得甚高。這一來石子沒有破空之聲,雖是在離辛龍孫三丈之內發出,也未被他發覺。

  那塊石子上升之勢一停,隨即如隕星般疾瀉急墜、「砰」的一聲,辛龍孫不禁轉頭向右面廊頂望去,只見簷邊四五塊瓦已經碎裂掉下,但那有人蹤?辛龍孫也是機智絕倫之人,一眼望去不見絲毫可疑影跡,立刻就轉頭向這邊望來。

  無名氏早就趁他轉眼之間躍入院中,接著已上了那株參天古樹,身法快如閃電。

  辛龍孫肚中冷笑一聲,身形絲毫不肯移動,心想自己警覺得快,縱是武林高手也難乘隙潛入。現下說什麼也不移動身軀,對方施展調虎離山之計絕難得逞,他心中甚感得意,面上泛起冷笑之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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