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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〇


  凌玉姬駭得急急把美眸閉上,不敢觀看,可是又忍不住不看,便又睜眼。

  無名氏寧神定氣,提聚起全身功力,對付這個平生第一遭碰上的扎手強敵。他的手法全部是帝疆四絕之一的凌波父得意絕藝十二散手以及修羅七訣,奇奧之極,加上在天龍寺石墩上刻著達摩嫡傳的武功圖解,他也參悟出其中三圖,這時分由雙手施展出來,宛如水逝雲卷,風馳電掣,眨眼之間,已自穩住局勢。

  要知無名氏一身內功乃是傳自凌波父本人,上文曾經提過,這一套內功心法,乃是凌波父最近方始參悟,當時特地傳授於他,要他轉而傳授給他一個最親愛之人。

  無名氏無意之中得到當代奇人的心法嫡傳,他本人天資極高,加以數年以內,每逢心中那陣莫名其妙的痛苦泛升起來時,就運起內功,進入忘我之境,借此減輕心中痛苦,三年以來,根基扎得深厚無比。

  往昔他與別人動手時,因一來經驗缺乏,二來十二散手只學得六招,並且不算精熟,所以威力有限。但自從天龍寺一番經歷之後,同時又參悟出達摩心法之圖解。再加上不久以前和靈隱山人、藍岳等八九名高手的一場劇戰,動手相搏的經驗已經足夠應用。這時施展開全身絕藝,那惡石谷巫婆子竟無法再把他迫退一步。

  兩人迅快地互拆了十餘招,惡石谷巫婆子心中越發驚凜,暗自忖道:「這廝內功修為之深厚,居然不下於我老婆子逾一甲子的苦功,實在令人難以置信!再說他有時使出帝疆絕藝,我老婆子還認得出來,但有時使出的招式,表面上方正簡樸,其實暗蘊追魂奪命的威力,看來看去,都不像是帝疆絕藝,此人今日如果不除,我老婆子再活一百年也別想報得奪我愛馬之恨。」

  凌玉姬忽然柔聲道:「這老婆子眼珠亂轉,一定是在思量毒計陰謀,夫君可要多加小心……」

  她這一聲「夫君」,把無名氏聽得心頭大震,情緒波動,手法為之一滯。

  誰知巫婆子卻沒趁機撲攻進來,反而不知怎地,露出一點破綻。

  無名氏熟習修羅七訣,擅長借勢傷敵。對方才一露出破綻,他的掌勢便如水銀瀉地,破隙而入。鐵掌到處,拍在巫婆子胸口大穴之上。

  巫婆子哼了一聲,摔開數尺,但卻不曾立刻死去,猶自在地上蠕蠕而動。

  凌玉姬眼看這等慘狀,不由得芳心大震,急急把眼光移開。原來她心腸最是慈悲良善,巫婆子雖是想殺害於她的人,卻也不忍目擊這老婦慘死。

  無名氏心中震動的情緒尚未平復,但他懶得理會,轉身先把凌玉姬足踝上的鐵鏈去掉,抬頭一看,只見她眼中流露出不忍之色,極力避開地上兀自蠕動的人。

  這一來使他禁不住記起當日在絕壑天牢中被東海狂人欒洛困住時的情景,也溯憶起其時那一段溫馨美妙的時光。

  他心中突然泛起一種軟軟的感覺,轉身走到巫婆子身邊,彎腰伸手,打算把巫婆子的屍體搬出外面。

  無名氏雙手剛一搭在巫婆子雙肩之上,那個老婦人半瞑的眼睛陡然睜開,射出兇惡狠毒的光芒。

  無名氏心中陡然一凜,膝蓋彎處,壓住巫婆子小肚上面。

  就在他心頭一凜之際,巫婆子十隻尖利的指甲已經分別抓住他雙腕脈穴之上。

  凌玉姬等了片刻,聽不到一點聲息,忍不住轉眼瞥去,只見無名氏俯低身軀,雙手按在巫婆子雙肩上,右膝膝蓋壓住巫婆子的小肚,動也不動。

  她走過去,柔聲道:「你怎麼啦!」

  無名氏搖一搖頭,數點汗珠飛起濺落地上。

  巫婆子也是雙唇緊閉,目射凶光,凝瞪著上面那張俊美白皙的臉龐。

  凌玉姬細細一看,不由得駭得那顆芳心一陣狂跳,幾乎跳出口腔外。

  原來無名氏的右膝已運足內家真力壓在巫婆子小肚的死穴上,只要發力一頂,對方立時氣絕斃命。可是巫婆子餵毒十爪也緊緊扣住無名氏的腕脈,她也是只須雙爪運力一扣,不但足以抓住無名氏腕上皮膚,劇毒侵入他體內,同時爪上內力一發,也足以閉塞經脈,使他無能運氣抗毒,如此片刻間便將中毒身死。

  這兩人都是處於舉手間即可殺死對方,但同時亦將死在對方手底的緊張形勢之下,因此饒他雙方均是不把性命放在心上之人,卻都感到萬分緊張,冷汗不斷沁出。

  凌玉姬駭得面色蒼白,幾乎昏倒在地上。驚惶中舉目一瞥,外面杳無人跡,那修心道人大概是因見無名氏足可抵擋住那惡石谷巫婆子,所以趁機逃走,以免被老觀主來到時處死。

  她一看不但沒有了外援,更深恐那冷酷多詐的老道人忽然現身,那時這兩人無法分開,首先遭難的,反倒會是她本人。

  危急之下,突然湧起一股勇氣,當下走近無名氏身邊,柔聲道:「你們都不要用力,鬧得兩敗俱傷。我只想請問大嬸何以要取我們夫婦性命?」

  惡石谷巫婆子雙眉一皺,緩緩道:「你叫老身什麼?」

  凌玉姬道:「我叫你大嬸,難道錯了麼?」

  巫婆子哼一聲,面上神色可看不出是喜是怪。

  無名氏漸漸緩過氣力,也能夠開口說話,當下道:「她恨我替歐陽老前輩做主,奪走了她那匹火龍駒,所以用你為餌,誘我入網。」

  凌玉姬微微一笑,生似心中已有主意,顯得動人異常。

  卻聽巫婆子冷冷道:「本來我非殺你們兩個不可,但目下我殺死無名氏之後,不再殺你……」

  她的話乃是對凌玉姬而發,凌玉姬生恐無名氏一答話,把巫婆子激怒,鬧個同歸於盡。趕快道:「謝謝大嬸美意,由此看來,大嬸也是個極有人情味的人,夫君你實在不該奪去她的火龍駒。」

  她忽地楞一下,似是想起什麼事,接著道:「但我記得那火龍駒是藍岳向你借來的,藍岳他一直與我夫君作對,因此我夫君把火龍駒奪走,自然是情理中之事。」

  無名氏一聽到她提起藍岳,心頭就冒起熊熊妒火,冷哼一聲。

  巫婆子厲聲道:「不對,無名氏明知此駒乃是我老婆子相依為命的老伴,卻硬生生奪走,把事情攬在頭上,我可有冤枉無名氏你麼?」

  無名氏道:「沒有,不過那火龍駒原本是歐陽老前輩的寵物,歐陽老前輩自從失去愛馬之後,孤寂了一輩子。當時我想你既然奪人之愛,那我也不妨讓你嘗一嘗寂寞孤獨的滋味。」

  巫婆子似是沒有想到他會這麼反駁回答,呆了一呆,喃喃道:「他有千百匹名駒良馬,怎會孤獨?」

  無名氏道:「歐陽老前輩雖是愛馬成癡,但自從失去火龍駒之後,就拋棄了所有的名駒。你要知道,凡是真心鍾愛之物,決不能用別的代替。」

  巫婆子默然不語,過了一陣,喃喃道:「真心鍾愛之物,果真不能用別的代替麼?」

  凌玉姬插口道:「你們一齊把手放了,慢慢再說好不好?」

  無名氏聽到她的聲音,突泛起一陣刻骨憎恨,登時粗暴地道:「用不著你管,走開……」

  凌玉姬怔一下,道:「你怎麼啦?」她本來要接著告訴地上的兩人說,那玉虛觀觀主久久不露面,一定是想等他們拚個同歸於盡。如果她一點破,巫婆子一定肯放手起身。誰知無名氏妒恨攻心,粗暴地斥她走開,使得她忘了指出玉虛觀觀主的陰謀。

  巫婆子也感到十分詫異,但同時也泛起一陣狂怒,厲聲道:「無名氏,你敢對妻子這樣,我老婆子先跟你拼啦!」

  無名氏粗暴如故地斥道:「不干你事,要拼就拼,誰怕死不成?」

  這兩人話已說僵,眼看雙方劍張弩拔,一觸即發。忽地外間傳來一點低微異聲。這一點聲息傳入這兩名高手耳中,登時聽出乃是有人迅急撲入來,陡然在半途停住身形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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