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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他停頓一下,自家也感到所說的理由不大充分,總之,他不能假定藍大先生已查出她父母的下落而不把她送回去,除非她的父母已經雙雙亡故。再者,假使她的父親所犯之罪乃是可以原諒的話,以藍大先生身為帝疆四絕之一,救人易如反掌,他為何不這樣做?

  夏雪苦笑一下,道:「這些事都不必討論了!」言下之意,她早就詳細想過這些問題。

  無名氏道:「我也說不清楚,總之你最好停止胡思亂想,一個人沒有親生父母也可以照樣活得很好!假使你一定想找到你親生父母,我可以替你起個卦……」

  夏雪「哦」了一聲,道:「你懂得起卦麼?那就替我算一算,先看他們可還健在人間……噫,你怎樣了?」

  只見無名氏面上流露出一副奇怪的神情,這種神情太以複雜,令人無從推測他心中泛起什麼情緒。

  過了半晌,無名氏嘆口氣,道:「我根本忘了怎樣卜卦,可是我既是忽然隨口說出來,自然以前諳曉此術。」

  他逐漸平復下來,回復一片冷淡漠然的態度,似乎他一觸憶起舊事的影子,就足以使他心灰意冷,對目下的一切都十分消沉淡漠。

  夏雪也沉緬在回憶之中,忽然蹙眉,忽然舒顏。兩人默然地對立了一刻,無名氏道:「你跟隨藍大先生學藝多久?」

  夏雪道:「說不上有多久,他一共教過兩次,第一次是我到了夏府不久,他教我打坐,紮下內功根基。第二次是兩年之前,他又來看我。他一見到我,就流露出失望之色。之後,就表現得有點頹喪。」

  無名氏道:「我明白了,藍大先生讓你紮下內功根基,歷時多年,這次再見到你,必是感到你的進步不如理想。」

  夏雪道:「正是這樣,他老人家後來坦白告訴我說,藍岳和我都是他認為能夠造就的理想人選,誰知他這一趟回來,藍岳和我都令他十分失望。但他老人家隨即安慰我說,他曉得我遭遇過十分恐懼之事,所以練功之際,時時會因而分心,無法達到上乘境界,他還說這是他的錯誤,應該一直把我帶在身邊才對。至於藍岳,他老人家可就不太原諒,為的是這幾年藍岳在武林中已闖出名號,並且得到情魔之名,正由於藍岳喜歡在情場中打滾,所以無法參悟上乘內功,因此,他老人家決定再也不傳授更高深的武功給他!當時,他逗留了一個月,日日傳我武功。到他老人家離開時,曾對我說我的武功雖然只有他老人家十分之四,可是在時下武林中,已難碰上對手。他老人家同時也囑咐我決不可向別人提起他老人家。」

  無名氏皺一下眉頭,道:「這樣說來,你真不該告訴我這些事,日後他老人家如果曉得了,一定十分震怒。」

  夏雪嘆了一聲,道:「你也許心中沒有藏過秘密,所以不曉得我的心情。這些年來,我的心被這兩大秘密壓得十分痛苦,所以今日既然跟你說了,索性都說出來,好教我以後可以有一夜睡得安安穩穩。」

  無名氏抬頭望著天空,道:「一個人的心被秘密壓住,這種痛苦自然是難以忍受。我好像也有這種深刻的體驗,可是,那是什麼秘密,現在連我也想不起來啦!」

  夏雪突然眼睛一亮,道:「你突然失去以前的記憶,會不會就是因為心中有個巨大的秘密迫得你無法支持,所以忽然忘記?」

  無名氏睜大雙眼,道:「這話甚有見地,可能就因此故。唉,如果當真是這樣的話,那個秘密一定萬分重要,所以我非忘記它不可。既然如此,則我寧可不恢復記憶,以免又得承擔那種難以熬忍的痛苦……」

  他們越談越覺投機,不知不覺已到了晚上。沙漠中冷熱十分懸殊,入夜之後,便冷不可當。

  藍岳、祈北海、辛龍孫等三人一直都在運功調氣,他們的內功均是當世絕學,是以在練功時絲毫不感到寒冷。

  無名氏也不畏寒冷,偕同夏雪在偏殿內過夜。夏雪其實也是身懷上乘內功,本不怕冷,但她卻裝出奇寒難禁的模樣,因此無名氏只好和她靜貼著坐在一起。

  幾乎整個夜晚,她都娓娓地告訴他關於她在夏府生活了十八年的瑣事。最後,她在無名氏懷中睡著。

  此後的四五天,她都和無名氏形影不離地混過日子,運功療傷中的藍岳自然也察看出夏雪對無名氏情意日深。這使得他十分妒忌,這一分心,又使得他延緩了進境,更加令他大為惱火。

  第五日將近中午之際,藍岳一躍而起,舉步向前面的偏殿走去。才走過兩三丈遠,就碰到祈北海和辛龍孫兩人。他們面上都流露出騰騰殺氣,三人會晤後,彼此都心照不宣,聯袂向前面走去。

  無名氏和夏雪談了一整夜,早晨只睡了一會,醒後又一齊走到寺門外面晒太陽,接著便在山門外牆根處睡著。無名氏枕在夏雪的腿上,夏雪則靠著石牆,都睡得十分寧恬安適。

  無名氏忽然驚醒,睜開眼睛,不由得訝然起身。

  原來在他前面出現了許多匹馬,化為半月形屏立在他和夏雪前面。而他最先看到的,卻是一位面上遮住白紗的女郎。

  她踞坐在鞍上,美眸中射出從未有過的怒恨的光芒。在她左邊則是美艷夫人的青衣侍婢瑛姑,兩邊則是爵榜列名的苦行禪師、楚南宮、鐵膽趙七、酆都秀士莫庸、靈隱山人,神指丁嵐等六人。

  瑛姑露出嘲哂的笑容,可是卻沒有做聲。

  酆都秀士莫庸首先哂笑道:「呵,呵,好香艷的睡態,我們總算眼福不淺。」

  無名氏和夏雪都跳起身,夏雪面泛紅潮,尖聲道:「你下來,姑娘要教訓教訓你這狂徒。」

  莫庸旁邊的神指丁嵐冷笑道:「好大的口氣,你留點氣力等無名氏移情別戀教訓他吧!」

  眾人幾乎都哄笑出聲,夏雪氣得面色轉白,但又鬥不過對方刻薄口舌,正要衝上去,無名氏忽然道:「這些無知之輩,不值得夏姑娘生氣,待我弄點苦頭給他們嘗嘗,以後就會懂得規矩啦!」他說時把夏雪拉到後面,舉手指住莫庸、丁嵐兩人,意思要他們下來。

  眾人都露出驚訝之色,尤其以凌玉姬為甚。她記得無名氏業已恢復消沉冷漠的態度,怎的忽然變得詞鋒銳利,並且居然主動要和別人動武?

  莫庸和丁嵐那肯示弱,一同飄身下馬,落在無名氏身前。

  無名氏踏前兩步,雙手齊發,招數互異,分攻莫、丁二人。他一出手,招數之奇奧使得眾人莫不深感驚凜,但似是功力平常,是以沒有特別凌厲的風聲。

  莫、丁二人本不想一齊動手,可是對方手法過於奇奧,不得不出手封架。他們均屬同一心思,準備架開對方這一招之後,暫且退開,以便商量那一個出手。那知無名氏手法變化深奧無倫,奇幻莫測,雙手俱不撤退,只是順勢變招疾攻,一下子就粘住莫、丁二人,都無法後退。

  數招之後,莫、丁二人已被迫得施展全力,但他們越是增強功力,無名氏便也同樣增強威勢,節節進迫。

  開始時眾人還瞧不出其中奧妙,但不到十招,便都看出無名氏敢情尚未發揮本身的威力,僅僅是借勢用勁,反擊對方。是以那酆都秀士莫庸及神指丁嵐所施展的功力越強,他們所遭遇到的反擊也就更加厲害。

  話說得容易,但身在局中的無名氏居然能夠獨力應付兩位封爵高手,並且純粹借勢用勁以反擊敵人,這等手法委實高深得不可思議。是以這時馬上諸人,包括凌玉姬、瑛姑在內,都駭訝交集地望著激烈搏鬥中的三人。

  凌玉姬教過無名氏修羅七訣,其中的第一訣就是「借勢」。此訣雖是單獨成為一訣,但其餘的六訣,莫不蘊含借勢生力的妙用,是以「借勢」大訣冠於七訣之首。

  縱然她明知無名氏學過修羅七訣,可是她卻想不到無名氏居然能練到出神入化的境地,舉手投足間,俱把修羅七訣的威力發揮至十足境地。因此,她一方面欣喜這修羅七訣的強大威力,另一方面,卻也頗悔將修羅七訣傳與無名氏。此外,她感到訝異的,便是無名氏的奇奧手法中,時時夾雜有不屬十二散手的招數。從他對敵時看來,他這些不知從何處學來的招數,其威力奧妙一點也不弱於十二散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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