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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他歇一下,又道:「我們既尋不著,老夫提醒舒太監說,也許皇上忽然想起,差人取去也未可知。舒太監不大以為可能,因為這三重庫門,雖有兩套鑰匙,一套在他手中,另一套在太后手中。太后如若崩夭,則由皇后執掌。但皇上如取用別的寶物,則可能取用母后之鑰匙。若是此物,則斷不會驚動母后,其理不喻自明。我們其時想想也沒辦法,只好裝出並無此事,出去再說。出去之後,老夫與吉將軍曾暗中商議好幾次,尚無結果,而我等見面頻頻,又遭御史攻擊,只好聽天由命,不去管它。

  此事之後不久,舒太監因酒躓跌而死,我們心知他是畏罪自殺,卻不欲聲張。事至如今,雖然已有六七年之久,尚未有事,但只要一旦發現此物失蹤,嚴究之下,六七年前我們曾經無旨入庫之事,一定揭露,因為當年跟隨舒太監送我們出宮的四個小太監,如今已長大,俱在宮中各司掌職務,他們一定會說出來的!那時節,老夫以及吉將軍欲辯無辭,縱然不曾盜物,但擅自入庫一罪,可大可小,司法諸吏欲求大事化小,必將老夫及吉將軍從重科處,並將失寶之罪,諉諸吾等。試想九族焉能不受株連,最可惜是朝廷自毀長城,失一有用之才,黎庶亦均蒙其害……」

  他長嘆了一聲,結束了這件事的經過。韋千里定定神,道:「這件事的確是莫大禍胎,若不能查出失物,還有一法,可以免禍。」

  田崇禮大奇,張目問道:「還有甚麼法子?」

  韋千里不慌不忙道:「還有一法,便是由在下夜入禁宮,把那四個太監設法擊斃,不必在同一夜動手,總要設法不露行跡才行。」

  田崇禮立刻大大搖頭,道:「老夫不是存著婦人之心,故而反對你的辦法。但那四名太監,昔年尚小,老夫不太記得。僅知那一批人,共有十多個,俱已得掌宮中司職而已。這樣請問韋兄如何下手呢?」

  韋千里聳聳肩道:「如是這樣,可就沒有法子啦,你老有甚麼好計策呢?」

  田崇禮捋髯長嘆一聲,道:「老夫因見韋兄身負絕技,這才觸動這件禍胎的心事,並沒有甚麼好計策。僅請韋兄你抽空到京城走一遭,俟機夜探宮中寶庫,看看實地情形。只是老夫極是留意寶庫之事,故此曾托一個太監日夜注意那寶庫,幾時開過,俱來報我知。但七年來,都未得開庫的訊息,故此想來還留下當日情形。韋兄可以到現場查勘,也許發現一點線索……」

  韋千里頷首道:「看來只能如此了……」

  田崇禮起來一揖,道:「宮禁中警衛森嚴,無異於龍潭虎穴。同時侍衛中武藝精通的人,也不在少數。韋兄仗義相助,事成與否,只可諉諸天命。如此隆情高誼,今受老夫一禮!」

  韋千里忙謙讓還禮,田崇禮從一個書桌的抽屜中,取出兩卷條軸,打開來時,原來一是宮禁詳圖,其他宮殿,僅僅粗略載露,重點只放在如何到達那座寶庫的幾條道路。另一卷是寶庫形勢圖,那寶庫深入地底,四壁和地下都先以一層厚石板鋪好,然後又用厚達兩寸的鋼板為夾心,尚有一層石板為面。寶庫共有三道門戶,不過只有第一道門外面,有御林軍守衛。

  韋千里不諳神偷之法,叫他開個普通的鎖,除了拿下鎖頭之外,別無他法,如何能開這等巧手匠人精心設計的巨鎖?是以他心中暗暗叫苦,已覺得無能為力,但大丈夫一諾千金,只好抬胸不語。

  他自知記憶極佳,尤其練成正宗內功之後,更加過目不忘,此時細心看了幾遍之後,已完全記在心中。便請田崇禮收了起來,日後如有必要時,再到田府來查閱。

  韋千里告訴田崇禮說,他一定要先赴華山,然後才改道赴向京師。

  他可不是忘掉有生命之危的好友陳進才,但那金刀太歲鍾旭和峨嵋道人等都答允代他查訪東南西三路,他再去查,也是徒然,只好等待他們的消息。不過因田崇禮大學士這宗事故,他一些約定便不能不失信了。

  田崇禮何嘗不是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情,來請韋千里幫忙,故此並不心急。還殷殷囑咐韋千里辦完自己急迫之事,才來替他想辦法。這位老人家更將一塊刻著「田」字的古玉符,交給韋千里。這塊古玉符乃是他老人家的信物,他們田家本是望族,家資富饒無比,不少的侄輩,藉著庇蔭,經營生意,財富難以計算,天下各通都大邑,凡是嵌有「珍」字的錢莊,都有田家股份。韋千里如缺錢財,只須找到嵌有「珍」字的錢莊,交出古玉符信物,便可隨意支取銀子。

  韋千里本待不收,但一想到自己日後行俠仗義,需財之處甚多。反正這田老先生家資富饒,為他積點陰德,有何不可,便不客氣地收下。

  這時已近五更,天已快亮,韋千里起身辭別。田崇禮想起一事,便又告訴韋千里說,等他走後,他便修書密遣吉永年將軍,告以此事,日後如韋千里有需動用官家力量之處,可以直往晤見吉將軍,名帖寫上韋千里三個字,便會得到吉將軍全力協助。

  韋千里曼然應了,請田崇禮仍然坐回椅,然後施展極快手法,幾乎在同時間,在三個不同地方的家人背上拍了一掌?身形便隱逝於黑暗中。

  那三個家僕瞿然睜眼,在他們感覺中,僅僅轉瞬之間而已。

  田崇禮捋髯冷眼偷看,只看他們略略舒展一下筋骨,便安然站立,一如從來沒有事情發生過似的。田崇禮心中稍放,沉甸甸地壓在他心頭的隱憂,第一次從心上暫時移開。

  且說韋千里一縷縷輕煙也似地飛馳回菜園中那所破房子,只見李慕曾一頭大汗,在房中不住地踱圈子。

  他知他已等急,不忍他再多捱難受時間,揚聲叫道:「慕曾兄你不要焦急,我回來啦!」

  人隨語現,剎時已站定在房中。李慕曾如獲至寶,一把摟住他,吶吶道:「韋兄你真把小弟等苦啦!」

  韋千里笑道:「今宵你可以盡情一醉了,包管睜開眼睛時,心上人已變成李大嫂,正在你旁邊伺候著你哩!」

  李慕曾忙忙央他說出經過,韋千里故作神秘,笑道:「目前不能說,你暫且忍耐一下,待事實揭曉好了。」

  李慕曾苦苦哀求,他笑而不答,忽又自言自語道:「也許你們養了兒子之後,還猜不出我今晚努力的經過哩!」

  這時天已微明,韋千里昨日休息過,如今便不須再睡,想起華山鑄劍一事,已知群魔俱赴,意圖阻撓,心懸徐若花安危,急將起來,便再取出五十兩金葉,留給李慕曾作娶親之用。遂匆匆出門,李慕曾想法子苦留,也無能為力。

  他沒有忘記那小閻羅曲士英,但既然董香梅已獲救,曲士英是何等人物,昨日趕到襄陽,應該打聽到龍女堡發生事故,趕往一查,定知董元任曾在堡中捕擒其女之事。這一來他勢必也知道董香梅已逃出龍女堡的事,曲士英機智絕倫,大概會追蹤上董香梅蹤跡。他也記得和曲士英打賭輸了,因此必須要聽從曲士英一個命令,須絕對聽從。所以他不想碰見這個心黑手辣的魔君。

  出了城後,取道直奔北方,走到那股通到解劍潭的岔道上,韋千里忽然停步尋思。這刻他可記起那天晚上,他伏在路畔,等待襄陽城中燈光稍稀,方始入城。曾見那三個老魔,匆匆來往了各一次。當時他聽到他們似乎隱隱提及解劍潭這個名字。現在回想起來,從他們來去的時間推測,他們可能是到解劍潭查勘過。

  那麼長蛇阮倫後來抱著的是甚麼東西,莫不是那條烏龍,浮了起來?但那龍長達兩丈以上,長蛇阮倫所負之物,僅如一方石碑大小,那麼是甚麼呢?

  此念一生,登時不可遏阻,移步直奔解劍潭。

  解劍潭畝許大,澄滋如舊,寒氣逼人,風物不殊當日。

  他走到了石旁邊,忽然一怔,原來亭中那方石碑,他本已擺在原位,如今卻失去蹤跡了。這時他才記起當他捧起石碑之時,好像覺得石碑中有點異響,一似石碑中有個洞穴,內藏石塊,因移動顛倒之故,遂有聲響。

  他跳出亭子,直馳向純陽寺,找著一個道士,問他石亭的石碑為何不見。那道士告訴他說,昨天早晨已發現失去石碑,正苦於無法查出其故。

  韋千里可已確定這方石碑,乃是那三個老魔頭攜走無疑,可是事隔一日一夜,縱有甚麼寶貝在石碑中,也沒用處。當下拋開這件事,直奔華山。不一日,已到了華山縣境。

  他早已得知武林群魔齊聚華山之事,故此一踏入華山之後,便異常小心,在城外先雇了一輛大車,放下車簾,著那車伕穿過華陰,直赴華山山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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