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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


  ▼第三十九章 天刑絕症

  那走方郎中發出諂媚的笑聲,道:「在下現在說出內情,那位姓秦的患有大痲瘋……」

  史思溫當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道:「甚麼?你再說一遍?」

  「大痲瘋!」他一字一字地說,「這可是絕症,無法可治。」

  史思溫微微顫慄一下,道:「你如何瞧得出來的?」

  走方郎中道:「在下幹的這一行,又比普通的大夫不同。平常講究的是『望聞問切』四字,但我們這一行卻最注意前面的兩個字,就是望聞二字。只因我們行走江湖之上,必須一眼望去,就瞧得出別人的暗病隱疾,人家才會信服。」

  他說了一大堆閒話史思溫大感心煩,但仍然耐心聽下去。走方郎中又道:「譬如那姓秦的,他的外貌,在各位外行的人看上去,毫無異狀,但在下一看,他面上隱隱露出紅雲,雙手見風處的皮膚顏色與常人不同。此外印堂氣色晦暗,講話時口部肌肉都與常人不同!這些都是百折不移的鐵證。」

  史思溫眉頭一皺,道:「你這話可是當真?」

  走方郎中道:「千真萬確,少則數日,多則一年半載,他就會發作,那時任何人一看,都可以知道是大痲瘋了。」

  史思溫想了一陣,忽然微笑道:「此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走方郎中諂笑道:「在下知道幾位都不是普通的人,焉敢騙你老的錢財,老實說這個秘密在下已經十分克己,只索回多少代價。」

  史思溫道:「大痲瘋如何會得到的?」

  走方郎中道:「此症多是傳染得來,因無法可治,故此又稱為『天刑病』。通常最易傳染的機會是與痲瘋患者交接,或由男傳與女,或由女傳與男。但像你們諸位這等同住同食,是否已受此症侵害,則尚不得而知。」

  史思溫駁詰道:「你說一眼望去,就要能夠瞧出隱疾,為何我們就看不出來?」

  走方郎中怔一下,道:「話不是這樣說,假如染上這等惡疾的時日太短,就是華陀重生,也無法瞧得出來。」

  史思溫想想也有道理,便放過這個問題,緩緩道:「現在我還得請問一句,假如你只是藉詞歛詐錢財,那就怎樣說?」

  走方郎中道:「在下決不會做出這等卑鄙下流之事,不過你老的話我可不大明白。」

  史思溫笑道:「這一點很顯明,我們有事情要到別處去,別說一年半載之後,就算是三五日之後,我們也無處找你。」

  走方郎中道:「你老不用找我,在下雖是以醫術維持生計,但這等天刑症卻不會醫治。」

  史思溫微笑道:「我的話說出來有點不好意思,但目下非說不可!那就是我並非找你療治疾病,而是數日之後才發覺上了你的當,我如何還有面目見人?更別說一年半載之後才知道上當了……」

  走方郎中惱道:「說來說去你都不信,那麼莫非我把這秘密免費送給你麼?」

  史思溫道:「當然這也不行,此所以我深覺為難!你知道我的疑慮也不是無中生有,只因江湖上人心險詐,所謂逢人只說三分話,既然話也不可亂說,錢財更不可輕易付人,是也不是?」

  走方郎中道:「你除非恃強把這些金銀奪走,不然的話,我決不退還。」

  史思溫見他一手把囊壓住,心中感到過意不過,道:「你雖是為了賺幾個錢,但對我們來說,仍然存有好心,我這樣懷疑你實在很抱歉,但是我也是情不得已之舉,因為你又不能一直跟著我們……」

  走方郎中突然道:「你們都是武林中人,是不是?」

  史思溫點頭道:「不錯,我們都是習武之人。」

  「那就好辦了,假使你有法子和那姓秦的鬥到精疲力盡,然後……」

  史思溫舉起手掌,止住他的說話,接口道:「假如你是說送我一點藥物,到時給他服下,就可以把痲瘋徵象發作出來,哼,哼,我可不會上這個當。」

  那走方郎中笑道:「你老別淨是疑心我,不是拿藥給他吃,而是預備好一些冷水,你們大家都喝,那怕只喝一口,如果有病的話,立刻就會感到渾身痕癢,過兩個時辰之後,面上就會浮起紅雲。」

  史思溫眼睛一睜,道:「這法子敢情真好,但讓我想想看……」他沉吟一下,自言自語道:「目下未能斷定真假之際,我不能貿然向別人說出,因此這一切只能由我獨自安排,唔……也許可以請師母幫幫忙,但事先也不能讓她曉得。……」

  走方郎中在一旁等候,毫無急於離開之意,這一來又使史思溫對他的話多信幾分。他沉重地想道:「那大痲瘋可不是鬧著玩的,任是武功再高強之人,也無法防禦,秦重如果真的患上大痲瘋,那就必須設法與他分手,假如狠心一點,為了別人的安全,我們應該把他殺死,退一步說,也得把他的武功廢掉,把他幽禁起來,才不會傳染到別人。否則他那一身武功,如果得知自己患上絕症,以他的為人,可能會發狂亂幹,鬧得天下大亂……且慢,目下當務之急,卻是關於如何證明他當真患了大痲瘋之事,就算照那郎中的話去做,也得等候適當的時機才行……」

  他一轉眼,只見對方正注視著自己,於是道:「你貴姓啊?」

  走方郎中道:「敝姓陳……」他跟著便請教史思溫,史思溫教他稱呼自己做玉亭觀主就行。

  那走方郎中露出詫異之色,道:「你老敢情是玄門之士,但相貌上卻看不出來,依相法來說,你老豐頤廣頰,主福澤綿厚,富而多子。但是觀主既然是道家修真之士,則世俗的功名利祿和妻妾兒女都得完全拋卻,與相法俱不符合,當真教人惶惑。」

  史思溫笑一笑,道:「相法這東西到底不大靠得住,我勸你自家還是別相信的好!現在我已想出一個解決之法,那就是陳先生你目下立刻趕到前一站的鄂城等我,你投宿時可在店門右邊用指甲劃個交叉記號,我就會知道你投宿在那個店中。最多在兩日之內,我自會找到你。假如他當真如你所說,染有這等六親棄絕的惡疾,我見到你時另行送你重禮,但假如完全不對的話,你卻是自找苦吃了。」

  那走方郎中堅決地道:「我自問這雙眼決不會看錯,咱們一言為定。」

  史思溫頷首道:「就是這樣決定!……」話聲中驀地伸手點在他胸前。出手雖是奇快,但指頭碰到他胸口時,卻十分輕柔。

  他道:「我以獨門點穴手法,已制住你一處穴道,假如三日以內得不到我的解救,則雖是不會送命,但以後的日子,將會痛苦無窮。我希望你相信我的話,否則你將要終身後悔。」

  走方郎中道:「沒關係,我在鄂城等候觀主就是。」

  史思溫點點頭,轉身回到飯館中,放目一瞥,只見朱玲坐在仙人劍秦重右邊,胡猛坐在他左邊。他們正在談笑,氣氛頗為融洽。他真害怕師母及胡猛在不知不覺中被他傳染上惡疾,但目下又不能提出警告,心中異常不安。

  朱玲見他進來,便盈盈笑道:「你去了這麼久,我們有點等得不耐煩啦!幸虧鄭大叔興致忽到,出了許多謎語教我們猜,才沒有出去找你哩。」

  史思溫暗自苦笑,但面上卻不敢露出神色,口中應道:「真對不起,我肚子好像有點不舒服,所以去了很久,現在可要動身麼?」

  眾人紛紛離座,胡猛無意中碰了仙人劍秦重一下,史思溫登時面色大變。朱玲心細如髮,注意到他面色不對,便柔聲向他道:「假如你感到不舒服,那麼我們就找個地方歇歇,反正我們不急於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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