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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五


  榮總管想了一下,怒聲道:「你以為只要我去查問那綢緞莊,就會相信你的話麼?哼,哼,我若是這樣容易欺騙,那樣早就不能總攬皇城內外的大權了。」

  石軒中道:「小可不知道如何方能使總管相信,只因江陵離此,路途甚遠,不能朝夕間就可往返查究出來。」

  榮總管道:「笑話,你一身功夫,在武林中總可以卓犖成家,但以我所知,江湖上從來未曾有過鍾靈之人,你焉能瞞得住我?」

  石軒中不再回答,榮總管含怒笑了一聲,又接著道:「你如果再不肯說出真實姓名,可別怨我手段毒辣!」

  石軒中道:「總管想怎樣處置,悉由尊便。小可實無可奉告。」

  兩人在黑暗中對視了一會,榮總管冷冷道:「果真是條不怕死的好漢子,走……」

  他拉著石軒中,又向地道那邊奔去,不久工夫,已到達那道青雲之階前面。

  石軒中大大鬆口氣,心想只要他不乘著這個機會,把自己擊斃當場,這場大禍總算是僥倖躲過。

  榮總管突然用另一隻手戳在石軒中「破骨穴」上,石軒中哼了一聲,榮總管已把手放開,嚴冷地道:「上去吧!」

  石軒中緩步走上石階,突然停步回頭,道:「照這種情勢看來,小可走出那道暗門之外,也就只有死路一條了,是不是?」

  榮總管沉默了一陣,道:「你太聰明了,假如沒有這一問……哼,那就說得一點不錯,在那暗門之外,只有死路一條。」

  石軒中道:「總管過獎了,小可想你既然取消了第三條路,則很可能也取消了富貴之路。假如只有死路一條,小可情願不走出那道暗門。」

  榮總管好像被他威脅著弱點,口中哼哈連聲,眼見石軒中仍然不拾級上去,當下道:「去吧,我決不取消富貴或死亡這兩條路中任何一條!這一點你大可以相信我。」

  石軒中遲疑一下,終於被好奇心戰勝,緩緩掉轉身軀,向上面走去。一陣工夫就到了石階盡頭,回頭一望,只見榮總管猶自凝神瞧著自己的一舉一動。

  他下了決心,舉手去推那道暗門,但覺那道暗門極為輕巧,輕輕一碰,就無聲無息地打開。

  門外仍然一片暗黑,不過石軒中眼力不同凡俗,卻看得清清楚楚。只見眼前竟是一個小小的房間,一陣薰香之味撲入鼻中,原來那陣香味竟是從四面掛滿了的衣裳上發出來的。

  他不須再想,就可斷定這個小房間其實卻是個特別大的衣櫥。因而聯想到擁有這麼巨大衣櫥的房間,一定十分寬大。衣櫥的門就在前面,他向門口走去,回頭一看,那道暗門已自關上,精巧得令人萬萬看不出那兒居然有扇暗門。

  石軒中他本是個英雄人物,此時心志已決,要瞧瞧究竟是何秘密?便更無猶疑,伸手輕輕推動那扇櫥門。

  那個櫥門應手而開,眼前猝然一亮,同時一陣濃郁芳香撲入鼻來。

  他揚眸一瞥,只覺房間中佈置得堂皇富麗,整個地面都舖著厚茸茸的上等地毯。房中所有的家具,不論是几桌椅床,均是最好的桃心木為質料,漆上極為悅目的色彩,還舖有精工巧繡的錦墊。這等氣象,不同凡響,任他石軒中見多識廣,眼界寬闊,卻也未曾見過這等排場佈置的房間。

  再者屋子又高又大,房頂離地少說也有兩丈之高,這也是大異於世間之處。擺在房中一頭依牆的牙床,此時羅帳低懸,內中光景因而矇矇矓矓,看不太清楚。

  石軒中定一定神,看看床前擺著一雙繡鞋,已知床上有人,而且是個女人。他看看這等情形,心頭突有所感,眼光便不掃向帳內。只因他的眼力幾乎可以透視雲霧,這一層羅帳自是遮不斷他的目光,怕只怕那個女人是赤身露體的話,看了可就不大好意思。

  對面有扇房門,此刻已經開閉起來,他不徐不疾地過去,試一推拉,那扇門紋風不動。而且觸手生涼,倒像是極厚的精鋼特製而成。

  除了這扇房門之外,別無窗戶,因此唯一的出路,就只騰下剛才進來的衣櫥櫥門。不過照這種情形看來,那扇門也開不了,亦是意料中事。

  他的外表顯得十分鎮定,可是內心其實十分焦灼。雖則他沒有向床上瞧看,但卻也感到那羅帳之內,有一對眼睛灼灼窺視著他。

  房中甚為寂靜,不聞磬咳之聲。石軒中緩步走到桌邊,忽見桌上竟有素箋狼毫,微一凝思,便提筆蘸墨,在紙上寫了幾個字。他只寫了幾個字,就擲筆走開,在寬敞的房中負手徐行。

  床上終於發出轉身之聲,石軒中這時雙目望著櫥門,心想橫豎沒事,倒不妨過去試一下能不能開。

  深垂的羅帳突然無風自動,帳內伸出一隻豐腴的玉臂,把帳子撩起,掛在銀鈎上。羅帳既已分向兩邊高掛於銀鈎上,床中的一切已自一目了然。

  石軒中只在帳子飄動之時疾瞥了一眼,卻已瞧見那隻赤裸白皙的手臂,登時知道自己防範床上的女人可能赤裸著身體的想法並無錯誤,立時移開眼光,不再向床上掃射。不過在他印象之中,那隻玉臂當真白得少見,大概只有冰雪白玉可以比擬。

  地毯上發出輕微得常人難以發覺的聲息,石軒中卻清清楚楚知道床上的人已經走下來,因是赤足走在地毯上,所以聲息極為低微。當下一轉身子,向房門那邊踱去,用背脊向著床上下來的人。

  那隻曾被石軒中見過的豐腴白皙的手臂。伸到桌上,取起那張素箋。只見上面寫著「曾讀聖賢書」五個字,字字都寫得鐵劃銀鈎,氣勢猶勁。

  纖巧的塗著荳蔻的手指倏然一鬆,那張素箋跌在桌上,過了頃刻,床上發出一陣窸窣穿衣聲,然後升起「喂」的一聲,口音嬌軟異常,聞之已足令人心動神醉。

  石軒中驟然轉眼望去,只見床邊站著一個花季年華的絕色少婦。她下半身裙腳雖垂曳在地毯上那麼長,可是上半身卻只有一件粉紅色的絲緞露臂背心,因此可以瞧見薄衫內一抹大紅兜子,兜住酥胸。說到她下半身的裙子,卻也是薄紗質料,是以兩條雪白修圓的大腿,亦可看見。石軒中劍眉一皺,心想這種衣裳索性不穿也罷,何須多此一舉?

  那個絕色少婦搖曳地走過來,薄紗衫裙之下,乳波搖顫,臀浪起伏,當真是煙視媚行的一代尤物。她好像不介意衣服穿得單薄,走到石軒中面前,媚目流波,凝注在對方英挺俊逸的面龐上。

  她輕輕道:「你寫的『曾讀聖賢書』五個字是甚麼意思?可以解釋一下麼?」

  石軒中虎目一眨,道:「我想姑娘必也了然於胸,何須小可再事饒舌?」

  她輕輕吁了一聲,吐氣如蘭,微熏暗度。石軒中也不得不定一下心神,突然間又感到小腹間升起一股暖流,全身血液也加速運行。心知那酒中藥力又發,微微一凜,雙目不由自主地向她瞧去,但覺她穿上薄衣,似乎比赤裸著胴體更誘惑。

  在這天人交戰的一瞬間,心頭突然浮起雲鬟盛髻,風神絕世的朱玲的面容,登時虎軀一震,運起達摩心傳內功,剎時之間,真氣運行全身一週天,靈台頓然清明澄澈,毫無渣滓。

  她驚訝地輕啊一聲,道:「你的眼中好像閃過一種奇異的光芒,那是男人們常常露出來的眼光。」

  石軒中這時已經心無雜念,因此雖是望著她誘惑迷人的豐滿胴體,卻也不覺有異。他瀟灑地笑一下,道:「姑娘芳名可許見告?請問那道房門為何緊閉不開,而又似是精鋼所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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