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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二


  話聲一頓,那支青玉簫上陡然發出一陣撼人心弦的異聲,出手時功力陡然增強數倍,一連數招,把王珪逼得老是盤旋在空中。

  那王珪施展的乃是家傳「梟飛」絕技,這一路身法比之雪山雕鄧牧的輕功,名聲尚要響亮數倍。

  宮天撫視如無睹,青玉簫指東打西,瀟灑中又顯出毒辣威煞。這邊不要緊,他那隻護在胸前的左掌突然間變成刺目的朱紅色。

  羅歷一看不好,暗暗運功行氣,勁緊雙拳。宮天撫突然一掌從簫影中劈出去,王珪本來還不十分在意,可是一沾對方掌風,發覺奇熱難耐,不禁大吃一驚,陡然使個身法,斜飛開去。宮天撫第一掌不過是運功引力的用意,這時跟著遙遙劈出第二掌,登時一陣刺耳嘯聲,應掌而生。

  羅歷大喝一聲,斜刺裏一拳遙擊過來,他這一拳運的是百步神拳拳力,猛烈異常,勁風過處,把宮天撫的紅焰掌掌力抵消了大半。

  王珪逃得雖快,但仍然感到後心一熱,口中悶哼了一聲,頓時身形落地。站不住腳,一直衝到牆邊,丟了如意梟爪,雙手扶住院牆,這才站穩。

  這時他一句話都不敢說,忙忙運功抵禦背心上的掌傷,但覺全身發熱,轉眼間已出了一身大汗。

  宮天撫道:「羅香主可有考究宮天撫武功的意思?」說罷,冷笑不已。

  鐵臂熊羅歷眉頭一皺,道:「宮兄口中的『考究』兩字本座當不起,但今晚既然大開眼界,得睹人寰罕見的絕藝,自然要領教。」

  他大踏步走出來,又接著道:「本座敢信武林之中很少人識得宮兄掌上的絕技,可是本座卻說得出來歷。」

  宮天撫似是大感意外,哦了一聲,道:「這真是想不到的事,羅香主不妨說出來,讓我聽聽對是不對。」

  「宮兄的紅焰掌原名應是太陽神功,是不是?」

  宮天撫瞠目道:「唔,請再說下去。」

  「宮兄把內家正宗上乘功夫起個紅焰掌的名字,聽起來好像是外門毒功之一,無怪王香主一念輕敵,以致負傷落敗。」

  他的話忽然轉了彎,宮天撫卻不得不耐心聽下去。羅歷沉重有力地道:「據我所知,這種太陽功,非練過先天真氣中的三陽功,已紮下初步根基,然後到西方炎火之地,熬上數年或多年的醞熱炙體之苦,方始有希望練成。可是自古以來,大凡能紮下三陽功初步根基之人,必是資質出眾,並世罕見的人材。這種人只要按部就班,用心將三陽功練成,便是可無敵於天下,自然不會去練這成就次於先天真氣的『太陽神功』,故此武林中千百年來,太陽神功這一門功夫,從來未曾出現過。」

  宮天撫一言不發,顯然羅歷句句話都說得極對,所以無話可說。

  羅歷又道:「記得三年前在碧雞山上,敝教主以人皮面具使玲姑娘變成奇醜無比,其時宮兄和張咸均以為她是被碧螢鬼火炙傷,必須到大荒極西的三座火谷中覓取三陽銅,方始能恢復朱玲姑娘原來容貌。事後教主曾經對我們說,你們如果當真到大荒極西的太陽大陽少陽三座火谷去,就算求不到三陽銅,但以你們兩人的功夫,必定可以各各練成一種上乘神功歸來。」

  宮天撫籲口氣,道:「怪不得羅香主一語喝破,原來有此緣故。但宮天撫還要請問一句,就是貴教主既然明知我們可以乘機練成一種神功,為何尚用此法使我等前往?」

  鐵臂熊羅歷洪聲笑道:「敝教主為人大仁大義,賞罰分明。她知道你們立下此生不愛玲姑娘的誓言之後,定然終生痛苦,所以特地以此補償。」

  宮天撫沉思了一陣,忽然激動起來,口中粗魯地咒罵一聲,道:「你們一窩子都是該死的傢伙,呔,先接我幾招玉簫。」

  只見他健腕一抖,那支玉簫化作一片青光,電罩出去,這一招乃是少林寺心法「魔雲遮日」,神奇毒辣,兼而有之。

  羅歷腳踏九宮,連發兩拳,這才擋得住對方這一招。宮天撫口中嘿嘿連聲,玉簫招數連環發出,攻勢之猛烈,有如瘋狂。

  這幾招直把大名鼎鼎的鐵臂熊羅歷攻得身形連退,可是儘管他落了下風,但拳勢毫不凌亂。

  黑暗中忽聽風聲颯然一響,一條人影自天而降。此人落地之後稍為打量一下周圍及交戰中兩人的形勢,便一直走入茅屋中。

  轉眼間茅屋中透出燭光,朱玲從茅草縫隙中張望一眼,認出那人竟是與宮天撫齊名的無情公子張咸,芳心為之一震,暗想這兩人今晚怎會同時出現?以他們兩人的平日行徑和心腸,加害本庵不懂武功的尼姑,毫不希奇。

  無情公子張咸在茅屋中環顧一眼,他那一身華服在這座陋朴的茅屋中顯得極不調和。

  他隨即走出茅屋,道:「宮兄,那邊牆下的人是誰?」

  宮天撫道:「也是玄陰教的香主,姓王名珪,是泰山一梟王格的後人,已被兄弟收拾過啦!」

  「好極了,」張咸說道:「今晚先翦除玄陰教的得力爪牙,遲些日子才找鬼母晦氣。」

  牆外突然有人接口道:「張咸你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你總共才有幾年道行,居然發此大言?」人隨聲現,兩條人影躍上牆頭。

  茅屋內透射出的燭光,正好照到牆上,因此那兩人的面貌身量看得十分真切。但見左邊的一個身量矮胖,面色紅潤,頷下一部銀髯,長達胸口。右邊的一人身量中等,眉目間威稜迫人,背上分插著兩支判官筆。

  張咸緩緩掃瞥他們一眼,漫不經心地道:「是山右銀髯叟衛浩麼?這幾年在玄陰教中學了些甚麼功夫?」他口中竟不提右邊的那人,燭光下但見那人面上怒色泛湧,可是卻又不發一言。

  銀髯叟衛浩為昔年大內三供奉之一,在武林一眾魔頭之中,所練內功最是正宗精純。其後離開大內,被鬼母羅致旗下,特地為他及交趾阮大娘兩人在原有的內三堂外三堂之外,增設天龍天鳳二堂,地位更在六堂香主之上,可見得鬼母對他武功之賞識。但不幸數年前碰上石軒中二次出世,練成了崆峒派無敵天下的「伏魔劍法」,一場苦鬥,被石軒中把胸前銀髯削去一尺之多。銀髯叟衛浩這時才服服貼貼,回碧雞山後下苦功死練。

  至於他右邊的人,也是玄陰教香主之一,姓秦名崑山,外號火判官。此人因昔年曾經敗在張咸手底,為了保存威名,竟不惜乘機暗算九指神魔褚莫邪,所以張咸不理睬他,他雖然怒氣填胸,卻不敢發作。

  銀髯叟衛浩派頭甚大,站在牆上掠瞥院中戰況一眼,竟不下來助陣。

  宮天撫這刻已使出「太陽神功」,朱紅的左掌接二連三地劈擊出去。

  鐵臂熊羅歷似乎也極為忌憚他的兇焰,不敢正面封架。可是他倒有護身之方,原來這時他右掌上已使出一路奇異掌法,每一招用的都是「卸」字訣,化卸對方炙熱如火的神功真力,同時羅歷的右掌上所用的掌力,與普通內家真力微有不同,此所以能夠迎上對方的神功而加以消卸。如是普通的內家真力,碰上宮天撫這種太陽神功,初則削弱,繼則不能再運用自如,那時等如棄械任人攻擊。

  銀髯叟衛浩道:「羅香主的護身神功精妙極了,不過以本座所知,太陽神功的威力應不止此,目下看起來宮天撫他還未練到家哩!」

  宮天撫被他一激,口中冷笑數聲,右手青玉簫的招數突然加強。須知他的玉簫每一招出手,均是天下名山大派的秘傳絕藝,威力不同凡響。加上他一身功力,深厚無倫。饒那鐵臂熊羅歷在玄陰教中乃是前數名幾個特強高手之一,但碰上宮天撫忽而施展太陽神功,忽而使用右手青玉簫這種稀世罕睹的打法,心頭不禁泛起難以繼續拚鬥之念。

  銀髯叟衛浩突然大聲喝道:「請秦香主下去,邀鬥張咸。假如張咸能在你雙筆之下走上二十招,本座即親自出手取他性命。」

  無情公子張咸一聽此言,想起以前在碧雞山谷內侮弄秦崑山的舊事,不由得放聲大笑。

  火判官秦崑山應了一聲,掣出雙筆,飄落院中,冷冷道:「張咸你先接完本座二十招之後再笑不遲。」

  無情公子張咸道:「二十招算得甚麼,但本公子有點不大明白的,就是那銀髯叟衛浩的口氣好像能指命你們,他目下是甚麼身分?」

  火判官秦崑山道:「你先別多管閒事,等到接完本座二十招以後,想問甚麼均無不可。」

  張咸縱聲大笑,叫道:「宮兄可聽見這廝吹的牛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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