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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七


  「我知道,但你不是想知道一些事麼?」

  石軒中立即取過那支嵌珠玉釵,道:「內人目下被困何處?」

  白桂郡主道:「現在襄陽隆中山西面十五里落鳳坡上……」

  「落鳳坡?」石軒中噫了一聲,道:「這地名可是瓊瑤公主起的?」

  「不錯!」她說,「我現在可以走啦!」

  「等一等,瑤台在甚麼地方?你們對武林各派有甚麼陰謀?」

  白桂郡主愣了一下,似是沒有想到石軒中居然會提出這些問題。

  石軒中揚一揚手中珠鳳釵,道:「你非說不可,但我也不洩漏就是。」

  她猶豫了一陣,道:「我如回答這些問題,無異背叛公主。」

  石軒中默然無語,只因他一生崇尚氣節,豈能為一己的私利而鼓勵白桂郡主不忠?

  她又道:「抱歉得很,我只能讓大俠你猜猜啞謎。瑤台一地,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在山之巔,在水之央。」她歇一下,接著道:「瑤台之會,兵不血刃,大獲全勝。」說罷但見石軒中仍然沉默不語,便又道:「你別惱了我,其實我是怕你瞧不起我,所以不敢作出背叛公主之事。」

  石軒中大大一怔,白桂郡主伸手搶回那支珠鳳釵,回身奔出廟外,眨眼間便失去蹤跡。

  這一夜石軒中沒有再休息。在黑夜中施開驚世駭俗的腳程,直向襄陽趕去。翌晨他已渡過漢水,迅疾奔向城西的隆中山。過了隆中山以後,便開始放緩速度,小心地計算路程。

  數里以後,四面俱是荒涼野地,前路更是崗巒起伏,甚為難走。十里路過去,他已處身在群巒疊嶺中。石軒中暗暗嗟嘆一聲,心想如果不是得到白桂郡主暗助,這等地方如何能夠找得到?

  不覺已走了十五里路,轉出一座山口,陡然前面一片曠野,地勢平坦得多,十餘丈遠處有座六七丈高的小山,山頂上建築著一間茅亭。

  那茅亭佔地甚廣,少說也有兩丈方圓之大,四面沒有牆壁,因此一目了然。這時因離那座小山尚遠,故此可以瞧見小山兩面山腳都有一個人端坐地上,不過他們都恰好背向這邊,是以瞧不清面目。

  石軒中在肚中冷冷哼一聲,心想這兩人分別坐在小山兩邊的山腳,分明是看守那山上茅亭。

  他的目光在山下一掠而過,迅即移到山上,但見那座四面無牆的茅亭之內,有個白衣女子倚柱而立。他一眼望見,心頭登時大震,身形立時停住。

  那白衣女子雖然沒有轉過身來,但那窈窕的背影,就算化作飛灰,石軒中也認得出正是愛妻白鳳朱玲。石軒中儘管在任何事上都會發生錯誤,唯獨眼前的背影決不會認錯。

  他不知道愛妻已在這茅亭之內被困了多久,想來總已吃過不少苦頭,一時間萬般憐惜的情緒都泛上心頭,不由得長長嘆口氣。

  端坐在兩邊山腳下的人耳目甚靈,雖然相隔尚遠,竟都聽到聲息,突然回頭瞧看。

  石軒中一則全心全意放在朱玲身上,二則根本不把看守的人放在心上,是以望也不望他們一眼。

  那兩個人居然在看清來人是誰之後,齊齊掉回頭去,好像一直沒有發覺石軒中出現。

  山頂上的朱玲也同時倏然轉身,美眸一閃,正好和石軒中的目光相觸,失口驚咦了一聲,愣愣地扶著亭柱,動也不動。

  石軒中凝望著她,發覺她面色變得十分慘白,更加憐惜萬分,於是緩步走去。

  那座小山方圓約有兩畝之大,是以石軒中走近山腳時,反而瞧不見兩邊山腳下的人。

  他並非全無戒備,一面走去,一面已運足玄門的罡氣。任何人膽敢現身攔阻他前進的話,舉手之間,非活活劈死不可。

  他已走到山腳,仰頭望見朱玲的面色更為慘白,同時美麗的眸子中流露出惶惑痛苦困惱的情緒。

  石軒中大大一怔,心想愛妻這是怎麼啦?難道她身負重傷,不能下來?抑是被甚麼鏈索之類困住,無法離開那座茅亭?

  以石軒中的絕世輕功,這座高僅六七丈的小山,只消一個起落,便可到達亭中。因此就算瓊瑤公主在上山的路上安裝好任何最厲害的埋伏,也難不住這位劍神石軒中。

  然則她為何流露出這等奇異的神色?尤其是越看越不像是受了重傷或被其他東西所困。先不說目下石軒中他已現身於山腳之下,就算他找不到地方,朱玲既然沒有失去自由,為何不逃出此地?莫非是深深顧忌那兩個看守著她的人?

  這一連串的疑問閃過他心頭,轉眼一望,目光已看不到兩邊山腳下的人,因此無法知道他們是甚麼人。他陡然間豪氣大發,心想天下間有誰敢出手攔阻,當下仰天長笑一聲,道:「玲妹我來啦!」

  朱玲啊了一聲,呆呆低頭望著石軒中,既不出身招呼,也沒有奔下來相迎。

  石軒中正要開口詢問,但又想一直縱上去,方在猶疑之間,身後驀地傳來一聲冷哼,聲音雖然不高,但震耳驚心。不覺回頭望去,只見一個面蒙輕紗的白衣女站在五丈左右之處。

  這時在大白天之下,石軒中的眼力足可以看透那層輕紗。那白衣女竟長得和白桂白蘭兩個郡主一模一樣,真不知是她們兩人之一抑是另外的一個。

  石軒中朗聲一笑,道:「主人到底忍不住出現了,石某這就把內人帶走,主人是否反對此舉?」

  他之所以稱呼她做主人,便因這白衣女可能是四位郡主之一,亦可能是瓊瑤公主本人。是以不肯隨便用「郡主」之類的稱呼。

  白衣女冷冷道:「你難道看不見尊夫人身上並無束縛?愛跟你走就跟你走,沒有人攔阻她。」

  這話說得大有蹊蹺,莫不成朱玲自願拋夫別子,留在此地?

  石軒中暗暗一怔,心想:「這話聽起來雖然古怪,卻不無道理。」回頭望上茅亭,只見朱玲仍然倚在亭柱上,面色更為蒼白。看她的樣子,好像這刻心中已失去主宰,又生像是極為凌亂,不知適從。不過她長得太美麗了,以致令人不暇想及其他,只覺得她十分可憐可愛。

  這個白衣女似乎較愛說話,冷笑一聲,道:「你看怎麼樣,她好像一時不能決定呢。」話聲說得不高,石軒中也僅僅聽得到,倒像是存心不讓朱玲聽到。

  石軒中馬上想到她這幾句話一定是會刺激朱玲,所以她不肯給她聽見。但為甚麼會做成這種情勢?他一時無法找得出一點點理由。以常情推斷,朱玲一見他,應該馬上飛奔下山才對。縱然被白衣女用某種方法要脅,但他們之間屢經患難,無事不可公開,總可以加以解釋。

  白衣女突然提高聲音,道:「石軒中,聽說你是個正人君子,因此我們一向都很尊重你。可是你居然對白桂姐姐做出那種卑污之事,現在才知道你的本來面目!白桂姐姐今在何處?恐怕她已經羞憤自盡了吧?」

  這一番話朱玲字字都可聽到,但她宛若不聞。石軒中卻大感不安,朗聲道:「石某豈是你們想像中那樣的人?現下辯亦無益,你見到白桂郡主之後,當知石某是何等樣的人。」

  白衣女尖聲冷笑道:「石軒中你簡直一派胡言,那天在峨嵋山麓,你把她按在地上,橫加粗暴,明明有人看見這事,還敢抵賴麼?她若是能夠回來,為了面子起見,自然不肯說出你的卑劣暴行。你再說一句,她真的沒有死麼?」

  石軒中怒火上衝,道:「她生死之事,我石某怎會知道?但她卻沒有在我面前自盡而死。」

  「哦,或者是你殺死她也說不定。」她已佔了上風,口齒更加鋒利。

  石軒中氣得說不出話,雖知此時辯又不是,罵她也不行,當真無可如何!他轉頭向朱玲望去,只見她睜大鳳眼,正在傾聽他們的對話。石軒中心中微急,暗想這次莫要被這白衣女挑撥離間成功,那才不值。心念一動,便疾然縱上茅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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