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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呂聲吃虧在剛才被蔣青山用掌力撞了一下,雖然不曾內傷,卻已頭暈眼花,真氣不調。是以此時功力大減,及不上平時的一半。

  他大吼一聲,掄棒攻去,那中年道士長劍一抖,虛虛實實,連發數招,反而把他迫退數步。

  怪老道一棍把蔣青山擊開之後,右掌已堪堪碰到張咸的天靈蓋,驀地平著向上一抬,現出十分吃力的樣子,生像掌背被萬斤重物壓住似的。抬到兩尺來高,突又下沉,疾拍落去。

  蔣青山眼都紅了,猛可又衝撲過來,劍盾齊發,各取一路。

  怪老道左手下落之際,百忙中回頭一瞥,剛好瞧見蔣青山作勢撲起,他立刻又回頭看著床上的人,左手長棍突然脫手向背後電射出去。

  蔣青山見對方鐵棍脫手撞來,猛然一沉真氣,身形墜釘地上,右盾一架,「噹」地大響一聲,把那根鐵棍震上半空,「嘩啦啦」暴響一聲,屋頂已撞穿了一個大洞,碎瓦灰塵紛紛灑下,鐵棍已破屋而出,不知飛墜何處。

  怪老道頭也不回,雙目注定在張咸頭頂,掌勢忽又剎住,極緩慢地一分一釐地下沉。

  蔣青山深知張咸此時只要被人一碰,全身功力便立刻散盡,眼看那怪老道的巨掌離他頭頂不及一寸,禁不住雙目一閉,不忍目睹公子功夫散失時那種慘狀。

  怪老道這一回比上一次更加小心翼翼,全神貫注,滿頭鬚髮都倒豎起來。

  蔣青山猛一睜眼,只見怪老道的手掌好像已拍在公子天靈蓋上,不由得心膽皆裂,咬牙悶哼一聲,閃電般縱過去,左盾先發,激出一股勁風,直取敵人後胸。其實那柄短短的銀劍,卻悄無聲息地襲戮敵背。

  怪老道全身穩如山嶽般動也不動,左臂靈巧無倫地拔出背上長劍,右掌卻緩緩提起來,這一次好像比上次更覺沉重吃力。

  就在他提掌之際,蔣青山身形已離他不及五尺。那怪老道左臂翻處,一劍向背後刺去。動作不快不慢,不徐不疾。蔣青山左盾一沉,猛然向敵劍擊去,右手銀劍已準備發出。只要對方之劍吃左盾盪開,右手銀劍便脫手飛出釘在敵人背上。

  那面銀盾挾著排山倒海之力,一下子擊在敵人長劍之上,怪老道哼了一聲,那柄長劍沉下半尺左右,便已穩住不動。

  蔣青山萬料不到這個怪老道功力竟然這等高強,居然有本事硬擋住他的一擊,右手銀劍已無法發出。怪老道長劍忽然一彈,把蔣青山震開數步。床上的張咸卻在此時突然長長透一口氣,眼簾微動。

  那邊的獨臂野豺呂聲正和那中年道人打得激烈,兩人旗鼓相當,功力悉敵,誰也佔不了便宜。

  無情公子張咸運功入定之後,根本不知有人進來。那怪老道拍了第一掌之後,他全身凝滯的血脈忽然通暢,內傷立時好了十分之八。等到怪老道第二掌一提起來,張咸突覺從來未曾有過感覺的「生死玄關」中一陣震動,同時從丹田中湧起一股熱流,直向「生死玄關」衝去。

  這一剎那間,張咸已知內傷不但業已全部痊癒,同時假如丹田湧起的這股熱流,能夠駕馭得好,衝破了「生死玄關」,起碼便變成了不壞金剛之身。縱然不能衝破此關,但只要善加利用這股熱流,不住地向生死玄關衝擊,時候越長,功力越增。

  不過這時他已恢復知覺,是以搏鬥之聲傳入耳中,使得他眼簾微動。

  蔣青山那知內中有這等玄虛,被對方長劍震退兩步之後,立刻收攝住浮躁的心神,運足全力,又向敵人衝去。

  怪老道怒道:「真是不知好歹之人,貧道悔不該出手救他一命……」說時,長劍一顫,灑出六七點寒星,分取蔣青山身上數處大穴。這一招奧妙無匹,功力絕強,把蔣青山身形罩住,毫不留情。

  蔣青山左盾繞身急舞,但聽「叮叮」數聲,對方劍尖所化的每一點寒星,都吃蔣青山銀盾封住。

  那怪老道舉袖抹一下額上汗水,暴笑一聲,道:「原來有點門道,這魔籃護身十大招算得上武林一絕,貧道要好好陪你玩幾手!」但見劍光暴漲,宛如雷霆忽發,上下掃蕩。

  蔣青山面色微變,看不出對方這一路劍法是甚麼家派,疾忙施展出「魔籃護身十大招」,銀盾光華環繞全身,護得風雨不透。

  那怪老道功力高強,雖然一時無法破他銀盾護身招數,但強攻硬迫之下,蔣青山已站不住腳,一味後退,轉眼間已退到獨臂野豺呂聲那邊。

  怪老道劍網忽然擴大,把呂聲也圈在其中,那中年道人收回長劍,緩緩向無情公子張咸走去。

  蔣青山和呂聲以為那中年道人要乘機傷害張咸,急得怒吼連聲,奮不顧身,橫衝直撞上去。這種拚命的打法,實在不好抵擋,饒那怪老道武功強絕一時,此刻也大有束手縛腳之感。

  張咸一直沒有睜眼,這時他靈台空明澄澈,以前所學過各門各派的武功,都閃過心頭。這一剎那間,他忽然悟出武學中好些深奧難解的道理,以前好多招數他都不能應用,這時竟已解開其中疑難。

  他心中大喜欲狂,誰知情緒一波動,丹田間那股熱流立刻消滅。

  張咸深知這是無可奈何之事,並不懊惱。同時又聽到搏鬥極為激烈之聲,立刻睜開眼睛。

  只見床前站著一個中年道人,手中提著一把長劍。在這道人背後,蔣青山和呂聲兩人正捨死忘生地向一個怪老道猛攻。

  張咸冷笑一聲,左手向那中年道人一推,雙膝微一用力,已縱落床下。

  那道人但覺一股奇重的潛力當胸襲到,不能不閃開兩步。

  張咸正要舉步過去,那中年道人沉聲一叱,刷地一劍當胸刺到。張咸突然一掌拍去,快逾閃電。

  中年道人正要變化劍勢,那知長劍一震,已被對方一掌拍在劍身上,隨著手腕一麻,脈門被張咸抓住,一條右臂,全無氣力。

  中年道人心中的驚詫,比懼怕之情要多上數倍。原來他也是劍術能手,閱歷豐富。可是對方手法之詭異厲害,生平未曾見過。

  張咸用了一招剛剛悟出的手法,便奏奇功,心中得意之極,忍不住仰天大笑。

  那中年道人冷冷道:「我師叔見你運功自療傷勢,助了你兩掌之力,你抓住我幹甚麼?」

  張咸笑聲倏收,哦了一聲,立即厲聲道:「都給我住手!」同時自己也鬆開那中年道人。

  蔣青山兩人聞聲齊退,呂聲喜叫道:「公子你沒事?內傷都好了麼?」

  無情公子張咸緩步走到那老怪道面前,拱手行禮道:「幸得道長相助,區區這裏多謝。」

  那怪老道眼睛一翻,道:「我不是存心來助你,你不須謝我。」

  張咸生性本來冷傲無比,見對方倨慢無禮,便不做聲,轉身回到木床上坐好,雙目瞑閉。

  那怪老道走出屋後,找回那根鐵棍,便又回到屋中,在角落處趺坐。中年道人也趺坐一旁,閉目休息。屋中雖有五個人之多,卻沒有一點語聲。

  一直到了黎明時分,門窗透入濛濛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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