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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


  ▼第十七章 有恩必報

  這漢子不但身軀四肢都甚粗大,面目也極為渾厚,帶出幾分愣頭愣腦的樣子。

  張咸煩躁地道:「朱玲究竟住在何處?你們再不說的話……」他下面本是想說「我可要走了」這句話,但話到口邊,忽然想到這兩個童子不知是甚麼人,豈能因他們的無禮而生氣不管上官蘭之事?故此突然嚥住。

  那兩個童子仍然笑嘻嘻的,其中一個道:「石大俠和石夫人雖不住在此地,但我們常常會見到他們,張公子你有甚麼事,先告訴我們,我們替你轉告。」

  張咸冷笑一聲,搖搖頭道:「本公子不認識你們,怎能把事情告訴你們?」

  那個被稱為大哥的童子道:「你的話也有道理,我姓歐陽,單名秋。這個是我的師弟梁文。這樣好了,你回去寫具名帖,同時把事情寫在帖上,用封套封好,我們兄弟替你把名帖送到就是。」

  張咸冷漠地搖搖頭,舉步向大門走去,上了台階。歐陽秋和梁文兩個童子一齊攔住他去路。梁文不客氣地道:「你想幹甚麼?」

  「我要看看她在不在屋內。」隨手推去,梁文出掌一擋,身體連晃幾下,終於退開數步。

  旁邊那壯漢大踏步走到大門門邊,就在門口當中一站,面向著張咸。

  歐陽秋見梁文勁力遠不及人家,乖乖閃開一邊。張咸走到大門口,見那漢子攔住去路,懶得說話,一掌撥去。

  彼此相距尚有數尺,張咸這一掌可碰不到對方,僅是用掌力把對方撥開之意。

  那大漢一片渾愣的樣子,竟不曉得躲避或招架。張咸心中一動,把掌力撤回四成,免得這一掌把對方內臟震成重傷。

  掌力到處,擊在那渾愣大漢身上,只見他衣服飄揚起來,但身軀卻紋風不動。

  張咸微微一怔,心想這大漢雖然外形渾愣,但敢情練有一身極佳的橫練功夫?立時變化掌勢,潛運內力,虛虛戳出一指。

  指風急銳地向對方小腹「氣海穴」上點去,那大漢居然視若無睹,理都不理。指力過處,那大漢依然穩立門口當中,毫無損傷。

  張咸心頭一凜,敢情這渾愣大漢身上的橫練功夫極為上乘,遠在普通常見的鐵布衫金鐘罩之類的硬功之上。凡是具有這等橫練功夫的人,渾身穴道都已封閉,只有一處死穴怕人襲擊,而且等閒的內家掌力也無法傷他。故此碰上這種人,動起手來大為吃虧,因為他的死穴必在最隱秘之處,在他則易為防護,在敵則難以發現。

  那渾愣大漢面上微現怒容,緩緩道:「你馬上回去。」說得十分生硬,帶著南方人的口音。

  無情公子張咸遲疑一下,驀然欺身撲近,一招「彎弓射鵰」,掌斫指拂,無一不是人身大穴。

  那渾愣大漢暴叱一聲,宛如平地霹靂,喝聲中一拳迎面擊去,拳風勁烈無比。

  張咸見他根本不理自己的招數,這時已發了一半,卻硬收回來,腳下斜踩七星連環步,身形一轉,側繞敵後,一掌向對方右脅攻去。

  那渾愣大漢虎軀微塌,倏然一肘撞出。這一招又快又巧,張咸真想不到這大漢身手如此靈活,自知不能硬碰,其疾如風般退回原來位置。

  只見那渾愣大漢的招數也是才發便收,驀地一連數拳,迎面打來。拳力之雄,世上罕見。

  張咸無法不退,渾愣大漢越打越有勁,數拳之後,拳力越見雄勁。張咸與他雖已相隔尋丈,仍然感到對方拳力勇猛難當,不敢硬封。這一退足足退了兩丈七八,那大漢方始煞住拳勢。

  張咸一頓腳,回頭便走。出了那道白石圍牆的大門,耳中尚自聽到兩個童子的笑聲。

  他一面下山,一面氣得面色煞白,幾乎嘔出鮮血。要知張咸武功本來極高,放眼當今武林,能夠和他一拚的人卻是寥寥無幾。但今日他連手也不能還,並非那渾愣大漢的武功比他高出太多,卻是他內傷未痊,只能用以前的一半功力應戰,故此不敢硬封對方的拳頭。換了別人,身上負了像他那樣的內傷,根本就無法運集真力,與人動手了。張咸的性情驕傲無比,吃了這種悶虧,氣得他直想吐血,甚至一頭撞死。

  到了山腳村莊之內,獨臂野豺呂聲和地啞星君蔣青山迎上來。

  呂聲問道:「公子見到朱玲姑娘沒有?小人等在山下遙望,只能見到公子走入門內,以後便看不見了。」

  張咸面色極壞,哼了一聲,答非所問地道:「原來那道圍牆竟是有此作用。」他回頭遙望山坡上那幢白屋一眼,騰身上馬,當先出了村莊。

  蔣青山等兩人默然跟在後面,只見無情公子張咸策馬向荒野中走去。暮色漸合,四下景物已是一片迷茫,他們越向前走,越見荒涼。

  呂聲用絲鞭輕拂一下蔣青山,作個詢問的表情。蔣青山搖搖頭,催馬上前,傍著公子繼續前進。

  又走了一程,夜色已籠罩大地,但他們卻又走出荒野,四周都是田園,遠處有些村莊閃動著微弱的燈光。

  蔣青山忽然向左邊指指,張咸隨意一瞧,只見數丈之外,現出一道高高的圍牆。

  他們久走江湖,一望而知乃是寺廟的山牆。張咸這時心中稍為平靜,便策馬過去,繞到前面一瞧,敢情是座相當大的尼庵。

  張咸一言不發,策馬順著山牆走去,繞到庵後,忽見數丈外有間空屋,便走過去,下馬入屋。蔣青山在前面點燃千里火,但見此屋甚為乾淨,想是庵中尼姑不時打掃之故。這時張咸才第一次開口說話,道:「就在這裏歇一晚。」

  蔣青山和呂聲遵命行事,一個去解馬鞍安頓馬匹,一個敲開尼庵的門,借到一床被褥和一張木床回來。同時又弄了一根紅燭,點著後放在窗框上。

  張咸等他們安排好之後,便趺坐木床之上,道:「剛才我想了許久,最好的辦法莫如自療傷勢,等我痊好之後,縱然不能把消息傳給朱玲,憑我自己也能夠救出上官蘭……」

  呂聲訝然問道:「她不肯出來相見麼?」

  無情公子張咸想起那渾愣大漢幾拳便被迫退老遠的恥辱,心頭憤火直冒,不願回答,只搖搖頭。

  蔣青山過來比幾個手勢,張咸道:「不,我決定施展『偷天換日』大法,自療傷勢。」

  呂聲失色道:「公子此言可是當真?前幾日你不是說過,這一門功夫極為危險,尤其不是童子身的人,施展起來,魔相重重,最易走火入魔的麼?那天你已決意不肯輕易涉險,今晚為何又要施展?」

  張咸嘆口氣,想了一陣,突然十分冷漠地道:「生死之事,我能夠等閒視之,但卻不能受辱忍氣。這『偷天換日』大法,乃是武林中一門不傳之秘,只須一個晚上,便能完全治好內傷,恢復原有功力。雖是極險,卻值得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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