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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四


  莊玲笑道:「小女子是董……董其心表妹,姓莊名玲。」

  安明兒道:「董公子與你約在此相會嗎?」

  莊玲見她神色焦急不安,知她懷疑自己,想來其心定和她很是不錯,莊玲心中一痛,強自鎮靜道:「小女子自幼父母雙亡,我那表兄雖比小女子大不了幾歲,可是自幼一直照顧小女子,真是無微不至,還勝親生父母。」

  莊玲見安明兒神色愈來愈是不善,她心中甚感得意,暗自忖道:「我先氣氣她再說。」

  莊玲道:「我和表兄自幼未曾離開過,此次一別已是半月,我真是放心不下。」

  安明兒心中道:「雖是至親表兄妹,可是男女有別,這女子生得雖然不錯,可是不識禮數,這種話說出,不怕人笑話?」

  她愈聽愈不是味兒,可是她是閏秀名媛教養,終於忍住不曾發作;莊玲望著天上鉤月,自言自語又道:「不知董大哥到了何處,他晚上睡覺總是亂踢被子,唉,現下可沒有人替他再三蓋上,不知會不會受了風寒?」

  安明兒冷冷道:「區區風寒,豈能病倒一個男子漢?」

  莊玲故意氣她,接口道:「小姐,你可不知道我表哥嘍……」她話來說完,安明兒揮手道:「天色不早,我可要去睡啦!」

  莊玲故作一怔,隨即道:「小姐不用多心,小女子自幼許配齊家。」

  她此言太過露骨,安明兒大羞,心下卻是暗喜。莊玲道:「小女子有個猜測,不知對也不對,小姐姓安,我表兄就是瞧小姐去的。」

  安明兒這時才將敵意消除,聞言含笑默認。莊玲道:「小姐真如仙子一般,又是總督千金,難怪我表兄傾倒如此。」

  安明兒忖道:「你表兄豈是因為我是總督女兒來瞧我?董大哥如此高雅,怎麼他表妹這等庸俗?」

  但聽莊玲出言無忌,心中雖不惱怒,可是羞意難泯,一張嫣紅嫩臉,一直低在胸前。

  安明兒忽道:「我已吩咐天水將軍史大剛注意令兄行蹤,再奪他傳訊今兄,你與其在此苦等,不如咱們結伴返回蘭州可好?」

  莊玲沉吟一會道:「這樣也好。」

  安明兒便邀莊玲同宿一室,莊玲胸中暗藏陰謀,著意對安明兒奉承,安明兒人雖聰明,到底年輕,只覺莊玲十分投緣。次日一早那天水將軍前來客舍,見著安明兒道:「卑將頃接軍令,要去接應從關中運來之大軍糧草,小姐見諒,小將派吳總兵護送。」

  安明兒道:「我有手有腳又有駿馬,史將軍你軍務忙碌,不必分兵送我,此去蘭州又沒有什麼險阻。」

  史大剛知這位總督小姐功力十分了得,想了想只得依了安明兒之言,可是依然派了一名軍士快馬在前,向沿途官府打招呼。

  安明兒莊玲兩人並馬而馳,一路上早有地方官偷偷安排得妥貼,並不要安明兒費點心,行了數日,兩人愈談愈是融洽,莊玲心中卻愈是陰沉,只待機會下手。

  這日兩人投宿,晚餐後兩人談論唐詩宋詞,十分高興,安明兒只覺莊玲見地甚是不凡,都和自己不約而同,不禁大起知己之感。

  談到中夜,安明兒疲倦睡去,莊玲抬頭推窗一望,天空中半個明月,夜寒似水,她在窗前倚立一陣,只感到無限空虛,想起前人詞中「獨自莫憑欄」的句子,心中真是哀傷悲涼。

  那安明兒生於大貴之家,哪曾有什麼牽掛,這數日被莊玲花言巧語相騙,只道心上人其心對自己也是一片真情,但覺世間玩樂,人間並無憾事,容顏也更是煥發。

  莊玲轉身見安明兒睡得十分安詳,嘴角還掛著輕笑,想來她睡前一定是心情愉快,多半是又想起與董其心這魔頭共遊之事,莊玲愈想心中取為嫉怒。

  她用計和安明兒結識,便是要在安明兒不備中殺害,這幾日和安明兒同宿同行,只覺安明兒實在不討人厭,雖是頗多良機,總是往後推,自思機會尚多,何必急於一時。

  忽然安明兒翻了個身,口中喃喃語道:「董大哥,我知道你的意思,只要你有這個心,就是我死了也是願意。」

  莊玲聽她夢中猶念念於其心,知她對其心鍾情已深,那語氣柔情密意,極盡相思纏綿。莊玲一咬牙,心中惡念陡生,抓出短劍,一步步走近安明兒。

  她嫉恨之下,理智早失,一劍刺向安明兒胸前,才刺出一半,心中忽然想道:「這賤人正和董其心夢中相會,我這樣殺了她,她倒甜甜蜜蜜死去,並無半點遺憾,我……我可不能便宜她,啊,對了,對了,我在她臉上劃個十字,破了她如花似玉的容顏,讓董其心這魔鬼愛也不是,恨也不是。」

  她心中惡毒異常,要知她這數年,長日裏心中盡是愛恨交織,糾纏不清,也不知嘗了多少愁苦,暗暗流了多少回淚,一個人孤孤零零,真是花無人戴,酒無人勸,醉也無人管。如今發現自己每回想上千百遍的董其心,竟然移情別戀,心中如何不恨?她一劍向安明兒玉頰劃去,忽然安明兒轉了個身,莊玲心中一震,只道安明兒已然醒轉,慌忙將短劍塞入袖中。

  安明兒輕輕嘆了口氣,聲音又是放心又是歡愉,莊玲鬆了口氣,正待再度出手,安明兒驀然叫道:「董大哥慢走,我跟你到江湖上去。」

  莊玲一怔,只見安明兒雙手亂舞,神色極是焦急,像是縱馬趕前,過了一會,安明兒悠悠驚醒,她一睜睡眼,只見莊玲坐在床前,劈口便問道:「董大哥哩?」

  莊玲知道今夜是不能下手的了,她心中氣憤,口中漫然道:「小姐,你在夢中吧!」

  安明兒這才從夢境中轉了過來,心中只是「人去樓空」之感,她見莊玲目光灼灼望著自己,不由甚是羞愧。

  莊玲道:「小姐成天盡想我那表兄,如果他回了中原,這場相思卻又如何了得?」

  安明兒道:「誰相思了?誰相思了?姐姐,你……你別亂講成不成?」

  莊玲見她羞容滿面,情態大是動人,心中更是不樂,當下便道:「小姐,我有一個計較兒,保管你想不到的。」

  安明兒知道她又是取笑自己,便轉臉蒙頭再睡。莊玲又道:「聽不聽可由得你,我這個計較啊,可是十全十美之計,端的馬上見效,靈驗無比。」

  安明兒忍不住掀開被角柔聲道:「什麼計較,倒說來聽聽看。」

  莊玲道:「這個計較巧到極處,就叫『釜底抽薪』,不對不對!該叫它一舉兩得比較好些!」

  安明兒求道:「好姐姐,不要賣關子啦!」

  莊玲一笑道:「小姐既和我表兄心心相印,想必定是早已有所安排了!」

  安明兒知她會說到此事,口中連道:「呸!呸!你什麼話都說得出,我……我……不愛聽啦!」

  其實她心中仍是願意聽。莊玲接著道:「我表兄一介寒士,小姐是千金閨秀,如要令總督大人答應,真是難上又難,難比登上青天也。」

  安明兒忖道:「偏你胡說八道,爹爹對他傾倒已極,怎會不答應了?」

  莊玲正色道:「如果私訂終身,將來定是好事多乖。」

  安明兒低聲道:「我豈能做出這種事來,姐姐快別亂說。」

  莊玲一喜,也不知為了什麼,她問道:「那麼家表兄也向小姐有所表示?」

  安明兒搖搖頭,隨即想:「那不必的,只要他知我心,我知他心,又何必……何必……」

  莊玲見她說得一往情深,心中惱怒忖道:「這就叫心曲相通了,哼,好歹要教你這賤人和那小子知道我手段。」

  莊玲笑道:「小姐,我表兄雖是寒士,可是文武都臻上乘,令尊如能拔識他賞個什麼官兒,一來可以留在蘭州與小姐常見,二來……二來讓他成就些事業,令尊自會另眼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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