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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〇


  他拍拍李將軍之肩,李將軍感激之色溢於言表,金道南此人雖是耿直心腸,可是久居重位,帶兵統御,自有一番氣度,他此時如此一說,那大將軍真恨不得肝腦塗地了。

  兩人走入宮內,廳前已坐了四五位重臣,紛紛站起向大將軍問安。金道南吩咐坐定,他神色一凜,緩緩道:「皇上去春離國之際,曾經交得臣等兩件大事,這個諸位想都早知道了。」

  他看看眾人,歇了歇又道:「皇上本意咱們進入中原,要萬事皆備,一舉成功,不然打草驚蛇,反而壞了大事,皇上曾告本相,除非萬不得已,佈置未妥而事機洩漏,那麼咱們便先攻下甘蘭,進可取中原,退可保國土。」

  眾人點頭稱是。金道南接道:「皇上天縱神武,謀無不成,料無不中,就是諸葛武侯再生,只怕也難望其項背。本相適才接到一個皇上命令,是請諸大臣前來相商。」

  眾人紛紛問道:「皇上傳來什麼命令?」

  金道南手一揮令身旁侍衛武士道:「快將那姓董的少年帶來。」

  眾大臣眼見金道南臉色沉重,心中都暗自心焦,不知是什麼重大命令,一會兒其心進了大廳,他向從人掃了一眼,金道南指著他說道:「就是此人帶來皇上口令,著令六軍於明春正月,克日出發進攻甘蘭重鎮。」

  他此言一出,那大將軍呼地站起,神色激昂地道:「既是皇上命令,那麼小將在這兩月之內加緊調度,小將自忖不負王命。」

  金道南緩緩道:「本相知大將軍麾下兵精馬壯,已練成百戰不敗之雄師,如非皇上一再叮囑,本相早就忍不住問鼎中原,怪就怪在這裏,皇上一生謹慎,這等大事他卻無片紙手令,倒教人懷疑了。」

  他望望其心,只見其心臉上仍是一片茫然,就像一具木偶任聽差使一般,他沉吟一會又道:「此人是皇上最近收服中原武林高手,本相親見皇上對此人百秘不避,以皇上相人之準,任人之能,此人可靠程度是不用說的了。」

  眾大臣紛紛交頭接耳,其中一個年老大臣站了起來,他乃是太子太傅,三朝元老,他謹慎多謀,在凌月國已是人人皆知老成人物,他沉著地道:「人心多變,世事多乖,依臣僕看來,咱們還是穩打穩紮,先著人飛騎中原尋著皇上再說。」

  他話未說完,其中一個少年武將挺身而起道:「皇上著五毒病姑下迷藥迷倒此人,小將親眼目睹,五毒病姑曾說,這迷藥就是她本人也只能下不能解,此人身分小將可以保證,不必再多爭論,依小將看,咱們還是商量對敵戰策為要。」

  他躍躍欲試,恨不得立刻縱馬沙場,他年紀甚輕,卻已躋身大將重臣之列,性子自是飛揚,其心冷眼一瞧,心中雪亮忖道:「此人就是上次偽裝凌月國主兒子的青年,原來也是凌月國中一員上將。」

  金道南又詢問大家意見,那些武將都是摩拳擦掌,力求戰鬥,文臣之中,除了幾個大臣外,也都紛紛附和求戰。金道南沉吟半晌道:「此人身分絕對不假,本相也可保證,只是還有一個問題,希望諸公教我,皇上既令咱們先攻甘蘭,他不發將令,誰來率領大軍?」

  眾人都是面面相覷,那太子太傅起身道:「如果此人的確是無假,那麼皇上定是知道丞相絕不會懷疑,借他口傳,豈不是最可靠嗎?此事關係太大,文字書件一個失落,豈非全盤皆墨?」

  他此言一出,眾人都恍然大悟,金道南讚道:「太傅料事如神,皇上事事安排都有用意,可是,非皇上拜將,何能服眾?」

  太子太傅緩緩道:「皇上此意顯然欲授命於丞相,胡大將軍世代忠良,這六軍元師自是非他莫屬了!」

  金道南點頭道:「本相也是這個意思,胡將軍,如果皇上不及趕回,本相代皇上拜你為東征六軍大元帥。」

  那老將軍連忙起身道:「小將世受皇恩,敢不竭忠盡智以報,這六軍元帥之命,小將自認才疏力微,萬萬不敢接受。」

  金道南沉著地道:「論功論勇,本朝無出將軍之右者,今日先立六軍將軍,好教天下兵馬安心!」

  那老將還要推辭,席間少年將軍忽地站起道:「大將軍,咱們這次盡調邊軍,準備傾巢而出,諸將皆是坐鎮一方之大將,非以大將軍威望何能服眾,何能同心同德,大將軍你再推辭,就是不忠。」

  他神氣激動,他雖是少年得意,官拜御林軍總管,可是對於這舉國聞名的忠勇大將軍,卻是崇愛無比,一時之間忘了自己身分,竟然出語相責。

  那姓胡的大將軍望了眾人一眼,默然坐下,金道南知道他已接受元帥之職,便向他問道:「胡大將軍,你總點天下兵馬,還需多久才能集中?」

  胡大將軍道:「至多半月便已足夠!」

  金道南點點頭道:「咱們徵調邊兵,已經準備了兩個月,此事乃是至上機密,胡將軍你營中之兵,萬萬要與百姓隔開,免得走漏了消息。」

  胡大將軍道:「如非在夜間行軍,偷偷調動大軍離開各處邊關,免得引敵注目,如是晝夜兼程,那老早就調齊了。」

  金道南道:「邊關戎卒只須留下一成便得。」

  胡大將軍道:「小將也是此意。」那少年將軍從懷中取出一卷圖來,眾文臣紛紛迴避,金道南起身相送,廳中只剩其心等及兩個武將。

  金道南轉身回來,那少年將軍拉開地圖,其心定神一瞧,只見上面全是畫的凌月國關防佈置,兵力分配,他遠遠站在一邊,心中暗記,他天資敏悟,一時之間,硬生生記下了一大半。

  那三人看了一陣地圖,又研究一陣。金道南道:「胡將軍,你軍務忙碌,這就請回,本相如有要事,再請將軍前來請教。」

  那胡大將軍將地圖帶走。金道南對少年將軍道:「你就將他安置在御林軍中,住在宮裏,此人武功非同小可,可是你一條好臂膀。」

  那少年將軍應了,帶其心入內,換了一身侍衛衣眼,其心跟著他往內宮走去,只見那宮廷樓臺花樹,就與北京大宅一模一樣,走了數徑,前面一道大門,那少年將軍道:「董其心,你好好替我守住內宮,如有差錯,要你腦袋搬家。」

  其心點頭不語,忽然大門一開,一個女子的聲音道:「我道是誰,原來是李總管李將軍,公主娘娘再三說過不要你們御林軍來內宮,難道是目中無公主嗎?」

  那御林軍總管少年將軍道:「目下情勢緊急,公主萬金之體,小將如何敢怠慢,只有拚著挨公主責罰。」

  那少女一見其心,忽然抿嘴笑道:「李將軍,你派此人來保護公主嗎?」

  李將軍沉聲道:「此人武功極高,你莫小看了他。」

  那少女只是笑,少年將軍一瞧其心,只見他兩眼平視,似乎根本就沒有瞧見少女似的。

  他也是皇上寵愛之人,對於公主侍婢並不賣賬,他揮揮手道:「你替小將向公主告罪,小將決心和此人分班守護內宮。」

  他說完大步走了,那少女聳聳鼻子冷冷道:「好大的架子,就憑你也配保護公主。」

  她見其心一本正經地站在門旁,心中大感有趣,便上前搭訕道:「喂!你原來是跑到咱們國家當小官兒的,聽說中原遍地皆是財富,你怎麼要巴巴地跑來西域?」

  其心搖搖頭不答,他只覺此女面容甚熟,他適才全副心智在應付金道南他們,聽取一個足以驚動天下的秘密,此時雖覺此女必定見過,一時之間卻是想不起來。

  那少女見他不愛答話,賭氣走了,口中喃喃道:「這人原來是個傻子,公主……唉……」

  其心這才靜靜沉思剛才所聽之話,他想不到自己胡亂編了一個理由,竟騙得如此秘密,那凌月國主千慮之下,必有一失,他萬萬不會想到自己會千里迢迢跑到凌月國來,以其人之道,還制於其人。

  他心中忖道:「金道南他們明春下月便要攻取蘭州,我先會通報,一方面要他們迎頭痛擊,一方面要他們分兵乘虛而入,凌月國主便是千手萬腳,也只有先求自保,數年之內,無暇再顧中原了。」

  他盤算已定,想到凌月國主老奸巨猾,的確是天生梟雄,可是自己卻如抽絲剝繭,一條條將他理清粉碎,不覺暗暗得意,一生之中,他只有此時第一次感到暗暗自喜,實在是因為對手太強了。

  他轉念又想:「凌月國主逗留中原,不知又在弄什麼詭計,中原道上說不定已是天翻地覆,我得趕快弄完此間之事,再回中原和他鬥鬥。」

  他心中豪氣大生,隱約已有放目天下,只有自己和凌月國主鬥智的感覺,忽然內宮中傳來嗚嗚笛聲,聲音極是悠揚。其心凝神一聽,只覺樂音充滿了歡悅,就如春遊園中,鳥語花香,艷陽普照,心曠神怡。

  其心心中一片寧靜,那笛聲一轉,忽然音調大變,那滿院春光不見了,聲音中透出一陣陣肅殺之氣,直如日落秋末,原野蕭蕭,只聞風動枯枝,無限淒涼。

  其心心中一陣莫名悲傷,心中只是想起命途多乖,意氣消沉,他內功深湛,才一沉溺樂音,忽然心中一凜,神智一清,忖道:「這是什麼笛子,感人如此之深?」

  那笛聲突然一止,其心見那大門森森,不知裏面到底是誰在弄笛。

  其心心中忽想道:「凌月國主他傾慕中原文物,國內盡量漢化,大多數國人都以講漢語為榮,卻不知大大便宜了我,不然我縱是深入虎窟,又豈能偷聽到些什麼?」

  忽然前宮腳步聲大起,幾個錦衣小婢,擁了一個盛裝少婦,姍姍走來,其心臉上不動聲色,心中暗暗好笑,凌月國主的愛妃筱兒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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