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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四


  那老者只是微笑,神情極是親切,其心呆呆瞧著他,老者和睦可靠,好像是極其親近之人,那滿頭蒼蒼白髮,令人油然生親,眼神中也沒有那種懾人的神色了。

  那老者道:「筱兒,你將這位大哥扶到內室去,此處夜風凜寒,不適病體居留。」

  那筱兒鼓起嘴兒,極不願意,其心下得床來,竟是舉步維艱,這時這足智多謀的少年,才從心底泛出一絲寒意,那一身武學就如此輕易地離開他了嗎?

  其心走身內室,只見四壁均是繪花的薄紗,室中自然是淡藍色,案頭養著一對白鸚鵡,正在呱呱學語。

  那老者待其心睡下,又伸手替其心探了脈,柔聲安慰道:「小兄弟,如非老夫眼花,你一定身負上乘內功。」

  其心點點頭,那老者又道:「那五毒病姑性子狂癲,誰撞著她都要倒楣,她號稱世間施毒大王,老夫雖不善施毒,但自信對這瘋女所施之毒,倒能藥到毒去。」

  其心點頭正待附和幾句捧場之話,那老者又道:「所以小兄弟不用擔心,老夫包管還你一身武功來。」

  其心問道:「老伯原也是身負絕技之人,如非晚輩瞧錯,老伯功力之深厚,已臻於高手之列。」

  那老者見其心改口叫他老伯,心中微微一笑,知道其心戒意已除,自然和他親近,他緩緩道:「老夫為救小哥,這才不得已和五毒病姑交手,老夫偷襲於她,她正躊躇滿志,自易著了道兒,我原以為小哥昏迷不醒,不意仍被小哥子瞧見,此事還望小哥子代為守密為好。」

  其心點頭應允,老者道:「如果別人得知老夫會武,老夫便不能如此安逸了,小兄弟稍忍痛苦,明日老夫等一個人回來,那時再來替小兄弟療毒。」

  其心道:「這五枚金針可否請老伯先拔除。」

  那老者搖頭道:「五毒病姑的金針乃是雲南大山風磨鋼所製,附骨而沾,如果運勁拔除,那在肉內半截一定折斷隨血流入心脈,老夫遲不下手便是此故,老夫已差人去一友人處借吸星石,只須此石一到,立可吸出金針。」

  其心道:「這百毒金針之毒想必被老伯用藥逼住,不然小可先前數日已感心胸之間毒氣上溢,這數日反而暢然無覺。」

  老者哈哈笑道:「小哥子真是料事如神,她五毒病姑能煉就百毒草,我老兒便能煉成解除百毒之藥丸。」

  他沾沾自喜,極是得意,又扣其心把了一陣脈,這才走了出去,其心只見四壁雖是輕紗,但卻瞧不到外面的情景,他心中惦念老者之話,見那老者沉著,不由對老者信心大增。

  他安安穩穩睡去,一覺醒來,已是月殘星稀,長夜將盡,室中藍色陰沉,一種陰森之色,忽然有輕輕的腳步走到床前,一個青年男子的口聲道:「妹子,就是此人嗎?」

  另一個女聲正是那年輕女子筱兒,她輕輕耳語道:「大哥,乘他尚未醒來,咱們出手斃了他,爹爹知道了,也是木已成舟,他總不能和咱們反目。」

  那青年男子道:「聽爹爹口氣,好像要將玉蟬給他服用,解五毒病姑所下挪魂香,那麼媽媽的病豈不是又成泡影,只是爹爹脾氣你也是知道的,說不定當真不能諒解我們,那就失了咱們兒女一番心意了。」

  那筱兒道:「一切都由我承擔,大哥你只管下手便了。」

  兩人沉吟半晌,其心只覺掌聲一起,一隻手掌迎頭擊下,他面臨生死關頭,在這千鈞一髮當兒,腦中轉過許多念頭,卻是一無管用,他乃是機靈沉著之人,從不受激,為虛名而吃虧,在這無奈之際,只有高呼求救了。

  其心正待呼叫,忽然那隻手緩緩收回。筱兒低聲說道:「大哥,你真沒出息,你瞧我的。」

  她雖說得很低,可是卻句句清晰進入其心之耳,其心驀然一震忖道:「她既怕我醒來張聲,可是她說話之聲卻足以驚醒我,難道是要故意說給我聽的?」

  他此念一生,只覺背脊發寒,一生之中,從無此時感到如此恐怖的了。

  他尚不及細思,那筱兒掌起掌落,已然臨近太陽穴,驀然一聲輕輕咳嗽之聲,筱兒低哼了半聲,腳步一陣零亂,其心偷眼望去,那老者臉色鐵青,立在門邊,那青年男子和筱兒雙雙垂手而立。

  老者壓低嗓子怒道:「逆兒你好生膽大,你既未將我這為父的當父親看,你就滾出家門,我姓凌的不要你這等畜牲現眼。」

  那青年男子嚇得跪下不斷求饒,筱兒倒還義氣,也跟著跪下認罪,那老者似乎疼愛小女兒,嘆口氣低聲道:「你替為父的好好看待病人,如有差錯,咱們父子恩義立斷。」

  那老者說完便走,他步行輕輕地怕驚醒其心,那一對兄妹氣呼呼地退出室外。

  其心這才舒了一口氣,他運神思索,只覺腦子昏亂,無法凝神會思,那老者凜然正氣,而且心地柔慈,再怎樣也難說他是個壞人,可是那筱兒和青年竟欲加害自己,雖說是怕老者用玉蟬來救自己,誤了他們母親之病,但其中令人起疑之點頗多,那兄妹倆要暗害自己,又絲毫不小心分明要驚醒自己,難不成是要自己和他們搏鬥,再裝作失手殺害自己?

  其心雖參悟不透其中關鍵,但總覺得此事大有可能,這時天色漸明,其心不知是禍是福,只得閉目養神。

  直到日已高起,室內紗影藍光柔和已極,那老者含笑而來,手中捧了一大包東西,說道:「小哥子真是運道好,不但吸星石借到,小兒還捕到專解迷藥的至寶──雪山玉蟬。」

  其心連忙稱謝,忽然門外擊掌聲響,那老者神色不悅回頭叫道:「叫你們不要打擾為父行醫,你卻偏要如此,有什麼事快說。」

  室外青年男子道:「爹爹,真有急事,請快出來。」

  那老者無奈,向其心歉意望了一眼,步出室來,只見那青年男子唰地一聲拔出長劍,橫在脖子上,那老者又急又氣道:「逆子,你這是幹什麼?」

  其心見又生枝節,他身子坐起,從半掩門中,只能看見三人品字似地站著,那老者神色激動,不斷呼喝著。

  那青年悲聲道:「父親在上,如果您要以玉蟬救那小子,孩兒只有一死以抗。」

  那筱兒也尖聲道:「爹爹你雖是觀音菩薩心腸,普救世人,可是姆媽跟你受苦一輩子,到頭來你卻不管她,反倒去救外人,這算什麼好漢英雄?」

  她急不擇言,竟然對父親頂撞起來,其心知她心意是要自己聽見,不能損人利已,那老者似乎怕其心難堪,連忙將二人拖開,他連走邊說道:「這玉蟬並不能治好你媽的病,只不過是拖延罷了,就是不用玉蟬,你媽也可拖下去,只須得到那失傳的法子,你媽保管會好,唉,這玉蟬對孩子倒是對症一藥,你……你們……」

  他愈走愈遠,漸不可聞,其心一挺身雖是身子軟弱,但這一夜休息,精神已大好轉,他悄步下床,裝作入廁的樣子,閃身在廊中暗處,凝聽那三人談話,他雖凝神聽去,可是相隔甚遠,有些竟聽不真切,如是他功力猶在,便是再遠數倍,也是字字可聞,忽然砰地一聲,那青年劍子被老者打落,老者沉聲道:「為父決定之事,永不更改。」

  其心一陣激動,幾乎自持不在,要現身勸解,老伯忽又低聲說了一大段,其心已聽不清楚了。

  那青年忽斷斷續續道:「父親大人,你……你此話當真?」

  筱兒道:「爹爹你真答應告訴我們醫治媽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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