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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七


  馬回回只見來人年紀甚輕,可是身手敏捷,而且膽大心細,他心想冰雪老人一定追趕不上,很快便會折回,那師父臨終的遺囑被來人搶去,不知有何結果。

  他等了很久,月已中天,仍不見冰雪老人出現,忽聞腳步之聲,他大為緊張,躲身樹後,只見川中松潘二怪雙雙提著兵器,步步為營走了過來,兩人臉上一片心焦之色。

  那腳步愈來愈近,二怪中老二李猛道:「明明跟著馬大俠而來,怎麼一下失了蹤跡,現在已過了二個時辰,真不知到底如何?老大你是智多星,得想個辦法?」

  智多星黑通天道:「我此時心虛得緊,也拿不定主意,冰雪老人何等功力,我看馬大俠赴約而去,好像是赴義似的,這鬼林子又黑,真急死人了。」

  他語氣焦急,已大非平日冷靜,馬回回心中大為感激,這時忽聞前後左右有腳步之聲,不一會高高矮矮走出十幾個漢子來,還有師兄也是焦急不堪的樣子。

  眾人一會合更是焦急,馬回回驀然縱到眾人身前,眾人一怔,都不禁喜笑顏開,馬回回從一張張臉瞧去,各人的表情雖有不同,但卻一樣真摯,馬回回突覺眼一熱,虎目一濕,這時月又鑽去,馬回回乘機舉袖擦去。

  ***

  且說冰雪老人往前追去,那前面黑影東躲西藏,好像有意逗他,冰雪老人一怒,加緊腳步,前面黑影忽然一停,立在路邊朝他點點頭。

  冰雪老人上前一步厲聲道:「小子你是吃了豹子膽不成?快快交還我那張紙,老夫還可以饒你一命。」

  前面那人正是其心,他哈哈笑道:「鐵老前輩你不認得我,晚輩卻認得你。」

  冰雪老人怒道:「你還是不還?」

  其心搖搖頭道:「是非本難定,你何必逼人太甚?再說你威震天下,何必為異國人為虎作倀?」

  冰雪老人怒極而笑,笑聲中充滿殺氣,他笑罷道:「你是在教訓老夫了?」

  其心答道:「晚輩不敢。」

  冰雪老人道:「你自要送死,快發招罷!」

  其心微微一笑道:「晚輩再奉勸一句……」

  他話來說完,冰雪老人已是一掌打來,其心閃身躲過,他足踏天罡方位,凝神聚氣,不敢絲毫大意。

  冰雪老人見他破招又疾又巧,心中一凜,又見他氣勢沉著,心中忖道:「這小子年齡不過二十,可是神氣穩重,倒像有數十年內功似的。」

  冰雪老人身形一動,兩掌揮動,又直欺中官而來,其心見他招招都是妙絕,大反中原武學之道,招式有如漫天白雪,飄灑而來,中原武學任何掌法拳法,虛招都是誘敵,而且都是偶而有之,冰雪老人一套掌法施開,竟是虛多於實,而且以虛攻敵,虛實變幻之間,真是千端百變,防不勝防。

  其心凝神應戰,他摸不清對方攻勢路子,只有先行苦守,只覺冰雪老人掌勢威力愈來愈強,力道也漸漸加重,其心守得極是緊湊,可是漸感對方竟有直逼過來的趨向,他心中一驚,全起真力,呼呼發出數掌。

  他知高手過招,一著之受制,便是滿盤俱敗,要想扳回先機,那是難上又難,這數掌乃是他功力所聚,力道沉猛無比。

  冰雪老人攻擊一挫,其心不再退守,運起真力,也和他搶攻起來,兩人見招拆招,打得十分激烈。

  他兩人武學已臻通澈地步,對方任何一招都已了然於胸,是以招式都是一點即止,他施盡招式,運盡力道,也只能苦待個平手,若說要佔上風,那是絕不可能的了,他招招神出鬼沒,確是高手之風,可是冰雪老人不但絲毫不懼,守中有攻,不見半點敗象。

  冰雪老人愈戰心中愈驚,他自命世間已少對手,想不到面前這少年頂多二十左右,一身功力之強,真是令人不可思議了。

  董其心心中卻想道:「冰雪老人如果助紂為虐,中原道上可是慘了。」

  他心神微分,對方一招長驅而入,這招乃是冰雪老人近兩年之內所創,掌影飄忽,手臂關節一垂之下,竟然軟綿綿有若無骨,從不可能的方向擊來。

  其心一震,他不及思考參解之法,只得先退一步,冰雪老人得勢疾攻,掌勢猶若狂風暴雨,他攻勢又疾又狠,而且力大式沉,武林之中,大凡快疾之拳法掌法,變把太速,力道上未免略遜,如說力大勢猛,當首推少林百步神拳,可是變化卻少,往往數招化為一招,但雖是簡單幾個招式,卻能無所不摧,這天山鐵氏老人,竟能在疾中暗蘊至強內勁,真是一代宗師的地步了。

  董其心一招失著,招式被逼,竟是手忙腳亂,他連退數步,只見冰雪老人臉上青氣上冒,眼中殺氣騰騰,他心知今日之事不能善罷,如果再不施出絕技,只怕就要落敗受傷。

  他飛快地想了一下,冰雪老人鐵公謹已是站盡優勢,突然鐵公謹右手一抖,直往其心頸下玉枕穴點來,其心看出他此招中另藏數招後著,當下不及思索,雙掌一合,臉上一片穆然,漸漸酡紅。

  那冰雪老人鐵公謹右手食指眼看離其心頸下只有二寸左右,突然臉色大變,硬生生撤回攻勢,倒竄數步,雙手緊護前胸。

  他雙目凝視其心,目光竟有一絲畏懼之色,其心微微一怔,轉身而去。

  鐵公謹呆呆站在那裏,他似夢囈自語道:「震天三式!震天三式!這功夫難道世上真有人會,凌官難道真死在這小子手中不成?」

  他想起愛徒之死,忽然氣膺於胸,抬頭一瞧,已不見那少年的影子,他心中猶自發寒忖道:「如果真是震天三式,我可以抵擋得住嗎?」

  要知這三式,自南宋末年,已被江湖中人奉為無堅不摧的掌中之王了,後來不知怎的突然失傳,百年以來再不見這種至上掌式。

  且說其心脫身而去,他疾奔一陣,微感疲乏,心想這冰雪老人實在非同小可,自己和他一陣搏鬥,竟感真氣不繼,便坐來調息一番,運氣過了二周天,不但疲乏全消,精神更感煥發。

  此時夜漸深沉,其心沉吟一會,終覺冰雪老人如果為虎作倀,實在是個大患,那怪鳥客行為鬼祟,不要也是凌月國主派來的奸細,自己可不能手下留情了。

  他想起適才搶來那張皮紙,不知是什麼東西,竟然能將馬回回逼成那個樣子,他好奇心起,不由借著月光,仔細瞧了瞧那密密麻麻的字跡。

  他愈著愈是寒心,竟是作聲不得,原來那紙中血書,正是馬回回師父絕筆之書,他上面寫得雖是潦草,可是卻是有頭有尾,明明白白寫著一件人神共憤的殺師叛逆的事件。

  原來馬回回師父當年正在坐關,忽然受到高手襲擊,他運功正在當頭,自是只有束手待斃的份兒,而這下手的人,卻是他喜愛之小徒兒馬回回。

  那字跡愈到後愈是潦草,想是力盡將死,最後幾行,已是字跡散亂,漫不可識。其心想到馬回回那種被欺的樣子,心中原來對他十分同情,可是目下鐵證在手,實在令人生疑。

  其心心中忖道:「那馬回回不但是西北道上第一條好漢,而且是仁義大哥,如果他是面偽心惡,那真是深沉可怕。但他這聲名又豈是一日所成,常人如能一生行善,就是偽善一生,那也便是好人了,唉,是非本難定,馬回回,我是不會相信此事的。」

  他將那張皮紙順手藏在袖中,腦中只是盤桓著那最後幾行血書:「余今死於逆徒之手,夫復何言,而行兇之器乃吾派之寶寒月匕,逆徒知余罩門,一擊而中,余數十年育之教之,不意如此結果,嗚呼,天下為人師者豈不痛哉?」

  他心中甚是紊亂,站起身來正待離去,忽然身後微微一響,他拾起一根枯枝,頭也不回地彈了過去,只聽見一個熟悉聲音道:「喂,你好大的力氣,把我手打痛了。」

  其心暗暗一笑心中奇怪:「這人老跟著我,而且行動古怪,不知是何路數。」

  那背後之人已經走近,正是那俊美少年,他笑哈哈地道:「喂,你本領真不小,把那冰雪老人給趕走了。」

  其心笑道:「你倒是靈巧,躲在一旁,我都沒有發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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