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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十九 翩翩少年

  莊玲道:「我看到一個老人追賊,那老人輕功使得緊,他可真像杜公公你哩!」

  杜公公搓著手,這是他遇上難題時的習慣動作,他裝得莫名其妙地道:「老奴老得手腳都不靈光了,怎會追趕什麼賊人?」

  莊玲含笑道:「也許是我眼看花了。」

  杜公公如釋重負,他道:「小姐趕快休息去,這兩天咱們這裏頗多異狀,小姐你出外千萬別跑得太遠了。」

  莊玲道:「杜公公,你發覺什麼異狀,你是說剛才看到什麼特別的事嗎?」

  杜公公見又說溜了嘴,連忙掩飾道:「老奴也沒見著什麼,只不過有這預感而已。」

  莊玲笑笑不語,便回房去睡。杜良笠也走進屋內,過了半晌,聽見莊玲呼吸均勻,睡得很是香甜,他悄悄地替這個小姐蓋上了一層薄被,舉目而看,四壁蕭索簡陋,想到莊玲童年是何多嬌生慣養,不禁悵然。

  杜良笠輕步走出室外,這時月已中天,四周死寂,他兩足微動,便閃身林後,四下仔細看了一周,他身形疾若狸貓,完全和白天那龍鍾老態變了個樣子。過了很久他又回到屋內,獨坐門旁,心中暗道:「今天丐幫的人來了,晚上不知又是哪個高手,那身輕功實在太是驚人,我拼了老命追他,十丈之內便被拉了兩三丈,杜良笠,你是老了。」

  他喃喃道:「唉!莊主生前結下死仇太多,他亂用南中五毒害人,那些江湖豪客莫不恨他入骨,而且傳說藏寶地圖落入莊主手中,難保不來尋咱們霉氣,如果趕盡殺絕,嘿嘿,我杜良笠倒要和他們周旋。」

  他目中精光暴射,一運勁咔喀一聲,手中握的一根木棍齊腰而折。

  可是他仍心寒不已,如果方才那人是來作對的,那身功夫實在令人可怕。他老謀深算,武功又強極,一生中從不知畏懼是何物,但此時想到那夜行人超凡脫俗的功夫,也不禁暗暗心顫。

  忽然一亮,莊玲提燈從內室走了出來,她不動聲色道:「杜公公,辛苦你啦!」

  杜良笠道:「什麼,小姐?」

  莊玲道:「杜公公,我都看見了,你……你原來武功高強,我一直被你騙了。」

  杜公公搓搓手,露出一個無可奈何的苦笑。那少女覺得甚是親切,大凡小姐,尤其是少年女子,最喜探知別人秘密,也不管和她有無關係,只要有疑惑,非追根究柢不可。莊玲得意笑道:「杜公公,你以為我睡著了,哈哈,你真傻,我心中有疑病,能不弄清楚,否則怎能睡著了?」

  杜公公見她連比帶說,好像揭發別人身分很是快活,他無奈地道:「老奴這幾手粗淺功夫,原是跟莊主學的。」

  莊玲呼了聲道:「杜公公,別騙人,爹爹教我的輕身功夫身法可和你大不相同。」

  杜良笠見一切都落在這位嬌小姐眼中,他為人一向實在,只有苦笑道:「小姐,你折騰大半夜……」

  莊玲插口道:「杜公公,你不把秘密說出,我便不睡。」

  杜良笠道:「好,好,好,咱們明天再說,你近來身子很弱,常常生病,絕不能熬夜。」

  「杜公公,你可不准隨便扯個謊來搪塞我,好,明天就明天。」

  她含喜而走,才走了兩步又停住回頭道:「杜公公,你剛才追到那夜行人嗎?」

  杜公公搖頭道:「那人身形太快,我追不上他。」

  莊玲回到內室,心中很是興奮,想到這白髮蒼蒼的老人,明天一定有一段動人的故事要講出來,那就可以打發去一早上,甚至於一整天,自己便可不去胡思亂想,自尋苦惱,可是目前還有大半夜,漫漫黑暗,只要一閉上眼,其心那小魔鬼的影子便浮起來,還有那騎馬的少年,為什麼,自己這些日子以來,已漸漸淡忘了董其心,一見到了那少年,便會情思幽幽。

  她心中忖道:「那騎馬的少年和董其心一樣,都有一種令人忘我的氣質,好像天下的財都不足以與他論富一般。尤其是那少年,他眼中沒有像董其心魔頭那種高深莫測的味道。」

  她翻了個身,還是睡不著,身上又熱又煩,彷彿間,那騎馬少年生動地橫馬而立,漸漸地愈來愈是清晰。

  就在這同時,在莊玲這屋子後面的山腰中,那騎馬的少年,也煩躁不安地走來走去。

  那匹駿馬也發覺主人焦煩不安,不時抬頭望著主人,用頸輕擦主人的手臂表示親熱安慰。

  少年對座騎這種討好的舉動理也不理,忽然他下定決心,躍身上馬,緩緩而行。

  耳畔山風呼呼,他好像又聽到了單調的竹哨聲,心中起伏不已,他默默想道:「那女子吹得很是動聽,我竟情不自禁跟著吹了起來。那老兒武功不弱,他走近來想試我深淺,我真懶得動手,一走了之。」

  蹄聲清脆地踏著山徑,黑夜中傳得老遠。那少年想道:「我只見她一面,竟會想再見她,我也不知為什麼會留下來,不然的話,此時我已在數百里之外了。」

  數百里,對他而言,以他座騎青驄馬說來,那真是微不足道的路程,他足跡之廣,幾乎遍佈神州,可是此行竟覺得忐忑不安,竟有濃濃的離愁。

  「那女子不知睡了沒有?」他想,忽然他覺得煩躁起來,喃喃道:「這管我什麼事,真是見鬼。」

  他兩足一運勁,催馬疾行,他每有不順心的事便是如此,這是從幼年以來積下的習慣。

  他狂奔了一陣,只覺心平氣和,心中道:「我不要有那種不安的情緒,我要趕走那種莫名其妙的感覺,我從來沒有,以後也不要有。」

  然而他真能趕走嗎?他又慢慢感到寂寞。

  忽然前面火光閃耀,伴之人聲,他內功精湛,視聽極是敏捷,心中忖道:「這麼晚了!還有人在荒野之中言談,不知是否在於害人勾當,我且上前探探。」

  他下馬輕步前行,走了不久,穿過一片小林,只見兩個漢子席地而坐,旁邊點著一根火把。

  其中一個漢子道:「吳老大,點子真住在三家村後嗎?」

  火光下,那漢子面色獰然,另一個漢子道:「我這地理鬼豈是讓人白叫的,李大哥,咱們明天一早,乘空便幹,先在別人之前,得手之後,我哥倆遠走高飛,哈哈。」

  那被喚為李老大的漢子道:「吳老大,你別想得得意,杜良笠老鬼可是好惹的鳴?我看還是多看幾天,觀觀風色,不要寶得不到手,倒被杜良笠那老鬼給毀了。」

  吳老大道:「那老鬼每天早上到前村買菜,咱們便乘這機會入內,那妞兒能有多大能耐?如果取那地圖,憑我地理鬼還怕找它不著?哈哈!」

  他每說完一句便是一個哈哈,他以為在這荒山夜半,定無旁人左側。

  那少年心念一動,心中忖道:「地理鬼,地理鬼,我怎沒有聽說過?」

  其實他行走江湖,所見或交手的都是一流人物,這二三流人物自是不知。

  姓李的漢子又道:「地理鬼,你可真打聽清楚那東西在杜老鬼處?不要咱們哥倆千辛萬苦,冒盡大險卻撲個空。」

  那地理鬼道:「李大哥,你怎麼如此婆婆媽媽,我吳老大哪一件事打聽錯過?那杠老鬼在莊人儀死後,三次回去,每次都拿了一大捧,現在這是我老吳親眼看見的,那地圖落在莊人儀手中,只有我老吳一人知道,因為我那時就是莊人儀近身的僕人。」

  那姓李的不再言語。吳老大又道:「現在我地理鬼的事完了,該看神偷李大哥的了。」

  那姓李的乾笑道:「好說!好說!」

  兩人起身前行,施展輕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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