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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雨方过,路上满是一洼一洼的积水,有些车辙之旁,全是泥泞,天气热得像是要发瘟一样,一头黄狗,趟过路边的积水,在水中打着滚,然后,又伸出舌头来,不住地喘着。黄狗在路边喘了一会,突然夹着尾巴,又向路边,窜了过去。

  一辆马车,从路上疾驰而来。

  拉车的两匹马,本来是甚么毛色的,已经根本辨不出来了,通体上下,全身泥浆,车轮过处,泥浆四溅,马车奔得十分急,但车座上并没有御者。

  突然之间,车轮在路边的一块大石上,重重撞了一下。随着那一撞,车身突然侧了一侧,车厢的门,立时向外打了开来,自那车厢中,跌出了一个人来。

  那人跌在地上,打了一个滚,他的身上,本来肮脏不堪,再加上这时在泥泞地上打了一个滚,一身是泥,头发全叫泥浆黏在一起,根本看不出他是甚么样的人。

  那人才一跌了出来,车子侧得更甚,两匹马也陡地斜了一斜,向路边的沟壑冲了过去。

  那马儿冲到了路边,便停了下来,车子又震动了一下,车门摇晃不已,从车中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来,那分明是一只女人的手,自车厢中伸了出来,衣袖破碎,顺着雪白的手臂,在向下流着血。

  接着,便是一个头发蓬乱的女人上半身,扑出了车厢,她的手向前伸着,血仍从她的指尖向下滴,看这样的情形,她分明是受了极重的伤。

  但是,她的手还是勉力向前伸着,伸向那满身泥泞的人,她喘着气,道:“你……快上车来……追我们的人,一定快追来了,你快上来!”

  那自车厢中滚跌倒路上的人,自从滚跌出来之后,一动也未曾动过,他的身子,倒有一半泡在泥泞之中,直到这时,才见他手在泥浆中撑着,慢慢抬起身子来,身子上也全溅满了泥浆。

  他抬起身子来之后,只看得出他是一个男人,根本无法看清他的脸面,他的一双眼睛中,布满了红丝,他以肘支地,在向前慢慢地拖动着身子。

  当那男人艰难的拖动身子之际,在满是泥浆之中,涌出了一缕缕的鲜血来。

  重浓的泥浆之中,渗和着一缕缕的鲜血,看来极其沭目,他的伤势,好像比那女人更重!

  他并不是在地上爬行,而只是在泥泞之中,一寸一寸地向前捱着,那女人不住地道:“快快,要是我们给追上,那就……一定活不成了!”

  那男的气息更是急促,他抬起头来,道:“我……我不行了,你……还是一个人先走吧!”

  那女的急道:“你胡说些甚么?”

  男的没有出声,仍然在泥泞的路面上挣扎着。

  他可能感到一寸一寸向前移动,实在太慢了,是以他改变了办法,缩住了手,抱住头,身子打横滚动起来,这一来,总算给他滚到了车边。

  当他滚到车边时,那女的身子尽量向外伸来。

  他们两人的手,紧紧地握着,那女的用力向内拖着,男的一手扶住了车轮,挣扎着站了起来。

  他跌倒了好几次,终于给他攀进了车厢之中,只听得他们两人,都吁了一口气,那女的扬手,抛出了一块木头,击在马身上,两匹马嘶了一声,踢着四蹄,又向前大步奔了出去。

  两匹马拉着车,又开始在泥泞的路上,奔驰起来。

  车门始终打开着,随着车子的颠簸,时开时合,发出“砰砰”的声响来,看来车中的一男一女,伤得实在很重,已没有力气将车门关上了。

  当那辆车向前驶出,转过了弯路之后不久,又有一匹马,快步驰了过来,在那马上,骑着一个一身白衣的年轻人,那年轻人骑在马上的姿势,十分特别,他双脚搁在鞍上,双手抱住了膝头,样子极其优闲,看他的样子,倒不像是坐在马上,而是坐在山顶之上,观看蓝天白云一样。

  正因为他用那样的姿势,坐在马上,是以,尽管他骑的那匹马,马身之上,也沾满了泥浆,但是他一身雪也似白的白衣上,却是点泥不沾。

  他的腰际,悬着一柄长剑,他的一身,全是眩目的白色,连剑鞘也是银子打成的,亮得夺目,但是偏偏却系着一条鲜红色的剑穗。

  当马儿急步向前奔来之际,剑穗子荡来荡去,看来更是夺目,当他来到路上泥浆满涂的那一段路上时,他的身子,向前俯了一俯,那匹马儿,立时停了下来。

  他两道剑眉,略略向上一扬,目光停在一滩泥浆上。在那滩泥浆之中,有着几滴鲜血,那年轻人的嘴角上,泛起了一丝笑容来。他目光慢慢转动着,又在那树前两道特别深的车辙上,停了一下。

  然后,他伸手在马颈之上拍了拍,马儿又向前驰去。而那时候,那辆马车,早已驰进了一条小路,停在小路旁的一个小小的庄子之旁。那庄子有着十几间茅屋,但是看来却十分荒凉,长满了野草,那个庄子不像是有人居住,在庄子前的空地上,有一口井,这时,正有一个女人在井前打水。

  天气十分热,那在井旁打水的女人,低着头,汗水一点一点在向下滴,当那辆马车停在庄子前的时候,她略呆了一呆,掠了掠头发,抬头看去。

  她约莫二十三四岁年纪,看来十分动人,一身蓝布衣服,她望着那辆马车,一面仍然慢慢地提起水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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