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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伯阳低声一叹道:“尘世间险恶重重,为名利争夺可以不顾性命,尔虞我诈,极目寒心,既然在修为至境上必须做到物我两忘,又何用于传宗接代,结婚成对?忘我何有她,恋她作甚?这条路,弟子是不愿走的了。”

  长老笑道:“第一条路既不愿走,那么你就准备走第二条路吧,这条路是从师之后即须受戒,勤参上乘,证果西天,你那儿时同伴,目前也就不用想她了,如果机缘好,功参造化,说不定彼此可同登乐士,那无异于一二两条路同时到达。”说完长老想了一想,禁不住哈哈一笑道:“一落言诠,即着色相,真是无边罪过。”

  他们两人边走边谈,倒也不觉寂寞,忽闻长老一笑道:“金竹寺到了。”

  伯阳往前一望,只见前面山麓腹地之上,黑巍巍的有座古刹,黑夜之中,虽然带点月色,也只能稍得一点轮廓,无法获知全貌。长老携着伯阳已达到古寺围墙的木栅处,原来寺的外围,利用天然地形,岩石、古木,并略加人工修饰,做成了一道围墙,由围墙通入寺内,必须经过一道木栅,此时木栅已闭,除非逾墙而入,则只好坐待天明。伯阳一切依靠长老,逾墙与否,自己毫无定见,只好拿眼向长老看着。太虚微笑一声,似知其意,但并未说什么,即探手衣袋中,摸出两枚铜钱,只见他用指一弹,一枚铜钱已起在空中,随复将第二枚弹出,两枚铜钱在空中撞击后,发出铮的一响,其声清脆。须臾,木栅门无端自启,门口却站着一位年青僧人,笑向太虚道:“一见那青蚨问讯,准知是师伯回来,不用说,师伯身旁站立的一定是那位刚从县府狱中打救出来的师弟了。师父犹在方丈室中用功打坐,迄未安歇,说不定为的是等候师伯了。”

  太虚拉着伯阳,为他引见那位年轻僧人,笑道:“这是你大师兄竹叶增,功力极高,用功维勤,暗器方面已能飞花却敌,摘叶伤人,祁连一带提到他的大名,可说是妇孺皆知。你从金师叔锻炼武功艺业时,可从你这位师兄处扎好基础,知道没有?”

  伯阳忙拜见了这位师兄,又请他以后多多指教。

  竹叶僧一把将他拉起,携着他的手笑道:“师弟果然是瑶池九品,人间美质,又能得到师伯和师父两位老人家的垂青,得两派真传那真是天大的喜事,昆仑派高手如云,师伯又是昆仑中坚,今后与师弟切磋研究的人,自然不在少数,像我这点功夫,与武林中那些奇人异上相比,简直是流萤之火,不足与皓月争辉,不过师伯叫我为你扎基础,这一点我还办得到。”他又望着太虚一笑道:“师伯,你那临虚飞渡、百步登空以及佛家的降魔剑法,也该教给我了吧?”

  太虚笑道:“你这孩子真不知足,拳功方面,我因为磨不过你,已经倾囊而授,不想你却又在轻功剑术方面转我的念头,干脆我收你为寄名弟子,你师弟到昆仑的时候,你和他一同来,我是彼此不分,一样传授,总该可以了吧!”

  这一下只把竹叶僧喜得打跌,慌忙拜了四拜,爬起来笑道:“我如不用这招趁火打劫的法子,要获得师伯绝传,那简直比登天还难,如今算是放心了。”说完,不觉手舞足蹈。

  蓦地,右侧的悬岩上发出了一声阿弥陀佛,岩顶上也出现了一位中年僧人,头带紫莲冠,身披满绣着金竹叶的青缎僧袍,足踏登云履,面如冠玉,举止温文。只见他肩不抬,足不动,人却如柳絮轻飘似地落到门前,口中笑骂竹叶僧道:“萍儿,你对武功常妄动贪念,居然在你师伯跟前也用上了脑筋,不怕佛祖见罪么?”说完,又笑向太虚道:“师兄,你为何轻易上这孩子的当,他学了我那点微末之技,在江湖上多大的乱子他也敢惹,我经常告诫地,金叶寺在江湖上无门无派,我既无兄,也无师弟,更没有其他可以拉得上关系的同门。目前江湖上门派林立,哪一门哪一派都有不少的高手,只要得罪了人,闯下了祸,凭我师徒两人,可以说是人单势孤。在这种情形下,我谆谆言来,他却听之杳杳,昆仑派执武林牛耳,高手如云,有了你这靠山做他的师父,以后那还不是如虎添翼,恣意闯祸了么?你真是八十岁的老娘,倒绷孩子,无事找事,惹魔火自炼金身了。”

  太虚把两道寿眉一扬,冷笑一声道:“师弟,你确是菩萨心肠,佛祖真个慈悲尔,使你的涵养修为锻炼到了至高无上境地,这一点,愚兄确远不及你。不过你得知道,道高一丈,魔高一丈,独善其身,事有未能,武林劫运重重,杀机四伏,不说别的,阴山五子功力已臻化境。据云十年前,他们即在阴山玄风洞内获得了那部武林奇书、魔家至宝——《蚩尤九幽宝典》,那里面的功夫,只要练成了一种,即非等闲。这五个魔头原在江湖上即很少走动,泰山派的长辈云天一鹤邓云飞,功臻化境,傲视武林,千峰掌力自称无敌,骊龙剑武林一宝,手创云天剑术,据云冠盖武林。五年前,他听闻此讯,不听同道劝阻,竟敢独上阴山,想采取那阴山特产,也是武林中可望而不可求的玄冰雪藕,结果是阴山溅血,一去不回。从这次事变发生后,江湖上更见不到这几个魔头的踪迹。我和你这点功夫,决不敢自诩就是那五位魔头的对手,但是,这是玄门正宗,绝不是旁门异道,合你我之力,尽量把几个孩子教好,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辈新人胜旧人,未来在挽回武林劫运中,安知他们不担任要角?”

  金竹叶禅师面色一整,合什为礼,向太虚谢过道:“谨谢师兄训谕。”又对竹叶僧喝道:“你还不谢过再传恩师的慈悲?”吓得竹叶僧赶忙跪下磕了一个头。

  太虚笑道:“师弟,你把孩子们教得礼节真多,不怕他们磕坏了头吗?”又指着禅师笑向伯阳道:“这也是你的嫡传恩师,你恭恭敬敬地磕几个头,才是正理,只求他把那一身玄门秘技尽量传你,对你未来成就关系至大,切不能大意放过。他为人较我严谨,多磕几个头,自可多得一好处,拜师大礼,明日就在本寺正式完成好了,这几个头,算做见面礼吧!”

  戴伯阳赶忙跪在地下,向金竹叶禅师恭恭敬敬叩了四个头,并喊了一声师父。

  禅师一手把他换起,双目如电似地把他上下一打量,笑向太虚道:“这孩子不但是武林异质,而且是天生的佛门种子,未来的成就恐怕还在你我之上呢!”说完话,想了一想,蓦地啊了一声,笑道:“你看,我们只顾讲话,忘记了夜色已深,萍儿最近弄了一坛百花酿,虽然你我并不嗜酒,但去弄几色素菜,到我那客厅内,略饮几杯亦尚无不可,我还得要问那泰山派云天一鹤是怎么死在阴山派的手中的?我无事绝少外出,除了你外,也很少有人来往,可是云天一鹤却与我颇有渊源,虽然没有和他会过面,但关系总算存在,你如不顺便谈及他的死,我一点也不知道呢!”

  太虚笑道:“你既有百花酿,还可准备素菜,不是老僧嘴馋,肚子确实感觉有点饿了,站在寺外讲话,也不是待客之道,你这主人就先领路吧!”

  金竹禅师笑了一笑,和长老并排走着,围墙之内,范围很广,地势也起伏不平,不过每处都顺着自然之势略加人工修饰,加以松柏桃李之属四处皆有,许多亭台石山星布各处,称得上风景如画,仙境无殊。金竹寺建筑在一陡坡之上,前殿显得特别高,由栅门到前殿,有一条极为宽敞的紫青色石板路,上了殿,禅师带着他们从侧面绕到殿后,伯阳就着月色往殿后一瞧,只见殿后是一片极大的紫竹丛林,方丈室是一所单独的房子,具有上下两层,就在殿后的不远之处,香积厨立于左面竹林之内,虽在夜晚,尚有炊烟袅袅。竹林中还散布着不少的房屋,一律都有青石路由后殿直达,进了金竹禅师的住所,踏进门就是一座大厅,厅内已摆好一桌素筵,两个清秀的小沙弥早在筵前侍立着,见了长老禅师,都合什为礼,状至恭谨,禅师笑道:“你两人不必多礼了,把酒坛打开,侍候师伯饮酒吧!”

  禅师让长老坐了首位,自己主位相陪,又着伯阳、寄萍两人坐在两侧一同用酒,竹叶僧笑道:“还是等师伯与师父用过了,我和师弟再一同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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