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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八


  葛品揚一仰面,避開她的目光,咳了一聲,他已想好了計較,沉聲道:「剛才本少俠騙走姓嚴的,你可聽到了?」

  她一驚,噓了一口氣,回到現實。一陣辛酸,一陣難言苦楚,淒然欲泣,只有點頭的份兒。

  她當然知道:她一再逃離淫魔掌握,老魔已把她恨入骨髓,對羞花、沉魚落雁二姬當然也一樣的痛恨。

  剛才,差點狹路相逢,如非葛品揚一陣扯東拉西,把老魔氣走,一經老魔發現,如何得了?她打了一個寒噤,一定吃不了兜轉來。

  她感懷身世,舊情遺恨悔當年,自怨自艾,悲從中來,第一次感到傷心之痛了。

  葛品揚彈指解了她的啞穴,看也不看她一下,緩緩轉身,背著手,踱著方手,聲調卻很沉重道:「自古以來,紅顏薄命,女人犯不得『淫』字,淫則必賤!女人一犯淫賤,就不值一文,空負她花之貌,絕世之才,逐水桃花,決無好果!」

  他聲音一頓,回身過來,目光一注她,道:「絕艷迷人,尤物禍水,你們三人,禍水出名,任人踐踏的,同是父母授體,為何不知羞恥?」

  她花容連變,時紅,時白,一下子好像老了十年。櫻脣失血,顫動無聲。

  葛品揚愴然一嘆道:「縱使慾海能填盡,花落人亡兩不知!你們難道不會想想,自己一輩子就在污泥中打滾過去?生前讓人恥笑,死後被人辱罵,一點也不動心?」

  她終於媚眸一閉,珠淚雙流。

  香肩聳動,哀哀悲泣。

  葛品揚知道她雖色慾蒙心,冶容放蕩,乃環境所逼,人性仍在,良知未滅,並非不可救藥。如在平日,她們是笑罵由人笑罵,反會覺得好笑,現在,三言兩語,竟被激發了她的人性,她傷心地哭了。

  她必須痛痛快快地哭一場。

  他連彈兩指,又解開了她的手腳穴道。

  她嬌軀一伏,雙手掩面,哭倒在地。

  葛品揚疾掠入林,馳向閉月姬。

  她仍是一動也不動地躺在厚厚的枯枝爛葉上。

  葛品揚知道禍水三姬中,以此姬最淫蕩無恥。回想起黃梅烏牙山靈峰院的往事,她褻衣半弛,醜態百出地纏著天衣秀士柳迎風,做個什麼樣兒?

  那時,她就像一條蛇,叫人噁心!

  這種女人留下也只有多出醜,現在,臭豬頭自有爛鼻子來聞,當前,或有可資借用之處。

  蛇!真的蛇來了!

  一陣疾遊聲息,使葛品揚悚然一驚。

  林中幽暗,目力不易發揮,葛品揚為防萬一,騰身丈許,伸手勾住一個橫枝,定睛一看,好像一條拋動如風的帶子,卻只有二尺多長的小蛇,正向他剛才停身之處飛馳而來。

  眼看就要向閉月姬身上拋到。

  好快!

  葛品揚剛要彈指,牠已突然在閉月姬身邊四五尺外停住。蛇身一圈,蛇頭高昂,發出「絲絲」怒吼,蛇頭鼓脹,一下子漲成拳頭大。

  葛品揚心中一突,脫口叫了一聲:「不好!」

  蛇似聞聲受驚,蛇頭疾轉,蛇身顫動,似要破空衝上!

  葛品揚腰間用力,撒手間,人已飄出丈外。

  「呼」地一聲,蛇身如箭直射,已向他懸身之處竄去。快得不容一瞬,牠一陣急纏,纏住那條橫枝不放,蛇口緊咬在枝椏上。

  葛品揚一身冷汗!

  未料到區區長蟲,蕞爾小丑,如此厲害!

  牠不怕人已是奇怪,能騰空咬人,更是奇怪!

  如果稍一大意,躲避稍遲一瞬,真是不堪設想。

  時機稍縱即逝,他疾掠身,一把抓起閉月姬,竄出三丈之外。

  為了擺脫累贅,必須使閉月姬有自保能力,他剛伸手解了她的穴道,她「哦」了一聲,媚目一張,竟雙臂一圈,摟住他的脖子。

  「絲絲」怒嘯!

  蛇身一彈,竟由樹椏上循聲射來。

  葛品揚未料到牠有這大「本事」。

  本是恨閉月姬無恥,正要把她摔下,發覺不妙,脖子又被她抱緊,只好帶著她一頓腳,斜掠出去。

  「呼」地一聲,蛇的來勢迅疾收不住,一下咬空,直射出二丈外才勢盡下落。

  閉月姬還以為是唐繼烈哩,不知死活地叫了一聲:「奴的哥,什麼東西?嚇了奴一跳!」

  葛品揚雙臂一振,隨手一個耳光。

  她雙臂受震,酸痛難禁,剛嬌「啊」了一聲,又挨了一記括拉脆,忙自掩面後退。

  葛品揚喝道:「無恥賤人,讓你餵蛇也好!」正要出手殺蛇,一聲嬌呼:「慢著,此蛇有用!」

  一條俏影飛掠而到,纖指微揚,玉掌一抖,把蛇身打了一個翻滾。

  葛品揚聽出聲音耳熟,不是羞花姬,定神一看,卻是冤家路窄,突然來到的竟是沉魚落雁姬。

  閉月姬已經警覺,也顧不得疼,駭呼一聲:「奴的天呀,長蟲,快逃——」

  她沒命地向林外狂奔而去。

  葛品揚向沉魚落雁姬一揮手,急喝:「你快逃,此蛇十分厲害——」

  沉魚落雁姬已向牠連連彈指,把牠打得亂扭、亂滾。

  葛品揚駭忖道:好大膽!

  正要幫同出手。

  她促聲嬌喝:「你不能動——」

  閃電般由髮間拔下一支三寸金針,揚手一揮,恰好釘在蛇尾上。

  牠「絲絲」怒嘯,蛇身狂捲亂扭,厥狀十分可怖。

  葛品揚剛心中一動,有所領會,忖道:「難道她要留下此物,作何用途不成?」

  她已迅速地又打出一支三寸金針,正中蛇腰,釘入地面。

  牠已漸現疲態,只是肉麻地蠕動著。

  葛品揚吐了一口氣道:「留此惡物何用?」

  她舒了一口氣,一掠髮絲道:「當然有用,幸好奴家看過老毒物伏蛇之法,也見過不少奇怪長蟲,這一條是罕見的軟骨飛紅線,奴家想——」

  她頓口不言,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只聽羞花姬在林外慄聲道:「小憐妹,快弄死牠算了吧!」

  葛品揚已看清那條蛇全身五色斑斕,背上一條隱約的紅線,非窮盡目力不易發現,蛇身奇扁,隱見細細的逆鱗,十分醜惡可怖,倒像一條彩帶。

  他知道,蟒,越大越凶。

  蛇,卻是越小越毒。

  這種異於常態的怪蛇,當然更是奇毒,難道她敢帶在身上?

  「老毒物」,當然是指司馬浮。

  她已應聲道:「不要怕,看我的吧!」

  羞花姬緩步入林。

  閉月姬仍在林外探頭張望,不敢入林一步。

  葛品揚迅忖道:難得「禍水」齊集一處,這一著閑棋,必須要快「落子」,讓她們發揮「禍水」的作用。

  沉魚落雁姬已由襟內取出一個軟革皮囊。又由囊中小瓶內倒出一些紅色藥粉,揚手向蛇身灑去。

  奇怪,藥粉一飄散,牠就好像軟癱了。

  首先,怒漲的三角蛇頭收縮下去。

  這還不算太奇!

  蛇身一陣蠕動,細鱗全隱,二尺多長的蛇身,轉眼竟收縮得短小約三四寸。

  由於蛇身變短、變細,看去好像一根竹筷或一小截枯枝,真是渺焉乎小,如非親眼看見,誰會相信剛才飛起咬人,驚得幾個武林高手雞飛狗跳的,竟是此物。

  沉魚落雁姬媚目一掃,順手向丈外叢草中拗下一截青竹,再倒轉小瓶,蘸了一些紅色藥粉在纖指上,霍地掠出,如拾枯枝,抓起蛇尾,放入竹管中,用香帕塞住竹管口。好乾淨利落,不過一眨眼間的事。

  她毫不在乎,卻把葛品揚嚇了一大跳。

  緩步走過的羞花姬幾乎駭呼失聲。

  在林外張望的閉月姬尖叫一聲,如被蛇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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