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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四


  左面婦人冷笑道:「敢情想顯露近二十年苦練的什麼玩意兒?行!別說十掌,一百掌也照樣接!」

  說著已輕風俏步,與另一婦同時逼近。

  胖魔怪笑道:「機會多得很,今天只想略顯顏色。咱們師妹飛鴿傳令,要咱們問問你們,有沒有膽直上王屋山了斷?」

  兩個婦人披脣一哂,剛要開口,九子魔母突發一聲比哭還難聽的怒笑,喝問:「丫頭們暫且住手,聽令!」

  正與黃鳳等打得難解難分的雅凡等四女,聞喝立即撤身後躍。

  黃鳳等亦自然住手。

  雙方都是嬌喘不定,可見消耗真力甚巨。

  葛品揚心頭一鬆,忖道:以魔母之自大,眼前一劫或可解除。師母為何要約對方徑往鳳儀峰根本重地呢?了斷?了斷什麼?

  他仍不十分清楚師母與對方結仇的內幕真相。

  忽聽胖魔啞聲叫道:「老婆子,昔年之事,主謀者另有其人,咱和老二,只是因勢成事,你是非不明,別以為咱們是好欺的。」

  九子魔母面紗輕動,突然厲笑,使人膽慄。

  只聽她一字一句,如冰滴石,道:「哼!『主謀者另有其人』?你說是誰?還不是那冷家賤婢!誰說老身『是非不明』?老身倘若是非不明,也不會容忍到現在了!再敢出言冒犯,老身必先懲無禮之罪。」

  一揮手,對二婦喝道:「你們恁地沒用,限二十招內分出高下!」

  又一指胖瘦雙魔,冷笑道:「男子漢大丈夫,敢做敢當!怎竟示怯抵賴?冷家賤婢既抗命不到洛陽來自行投到,老身自當直搗王屋,把她砸爛!你二人速即自行留下一點東西走路,或者聯手接老身一招免死!如何?快說!」

  當今之世,恐怕也只有這位九子魔母敢對天山胖瘦雙魔如此咄咄逼人,大言炎炎。

  「一招」!這未免太欺人了!

  合胖瘦雙魔之力,接不下人家一招?這話說來誰能相信?

  但聽魔母口氣,不「留下一點東西」,才接她一招,分明有不吃敬酒吃罰酒的意味,那麼不言可知,這一招加之於雙魔的必比「自行留下一點東西」更加難受。

  魔母若無十分自信,絕對不敢如此託大,自毀威名。

  因此在場眾人,包括五鳳、四鷹在內,一時都好奇地望向胖瘦雙魔,要看看他們如何答話?

  瘦魔臉沉如冰,冷笑道:「老婆子,你要咱們留下什麼?」

  這一問,很突兀,顯然有意調侃。

  九子魔母哼了一聲道:「隨便,只要老身認為『可以』的就行!」

  瘦魔突然狂笑起來,轉向胖魔道:「老大,看來非認真露幾手不可,人家太把咱們瞧扁了!」

  胖魔本來蹙眉考慮,聞言啞聲一笑,目注九子魔母道:「老婆子恁地說,咱們兄弟只有從命,接你十招再說。」

  眾人聽了這話,都有點迷惑。

  只有葛品揚體會得出,胖魔這麼說乃是欲取姑與,有意把人家「一招」,輕描淡寫地說成「十招」,目的在扣住對方,不讓對方臨時反悔。

  敢情,在胖魔估計,合兄弟二人之力,接對方一招,決無問題。

  只聽九子魔母冷哼一聲道:「好!算你們有種!就只一招,半招不多,小心接著了!」

  僅限「一招」,還要鄭重地招呼別人「小心」,盛氣委實凌人。

  大家一致屏息注目。

  葛品揚迅忖道:不論這魔婆怎麼厲害,這回只怕也難以如願!以天山雙魔之身手,與自己師父同輩份,天風老人尚且吃癟在二魔聯手之下,斷無一招也接不下之理。

  胖瘦雙魔功力都已到了意隨念動、收發自如、六合歸一的最高境界。

  即使閃電奇襲,他們也能應變於一瞬,然而此刻,驚於對方毒辣,四道目光卻緊盯住對方,一瞬不瞬。

  九子魔母卻仍是顫巍巍地坐在安靈碑上,一無出手的跡象。

  突然間,她身上的黑衫漲如滿帆,無風自鼓,滿頭白髮也隨之飛舞起伏,有如驚濤駭浪。

  這是內家罡氣運足的表徵。

  葛品揚的心房開始抽緊,收縮。

  胖瘦雙魔的陰沉神色驟轉獰厲,說多難看就多難看。他二人的衣衫也起了波動,咧咧作響。顯然功行甚急,四臂在袖中不住顫動。

  九子魔母緩緩舉起雙手,袖口垂落,露出慘白如枯骨般的雙掌、鳥爪般的十指。

  最緊張的一瞬終於到來!

  九子魔母一聲低喝:「接——招!」

  人已凌空而起,竟仍保持著原來的坐式。

  入目此情,葛品揚更加駭然!

  這種「坐式」凌空的功夫,乃魔教中有名的「轉輪馭天」的最高心法,與佛門最高玄功「法蓮虛渡」有異曲同工之妙。

  因為人如果坐著,手腳無從任興施展,最多只能發揮二三成功力,平飛而起,撲向六七丈外,已是驚人,再要出手攻敵,簡直不可思議!

  「招」字落處,九子魔母已挾著捲地狂風,到了胖瘦雙魔面前。

  雙魔同聲怒吼如雷,四掌疾翻而出。

  誰也看不清雙方如何出招交手。

  只聽到一聲如擊敗鼓的「匍匐」悶震!

  驚塵驟起,勁氣急旋。

  葛品揚站在十丈外,也猛覺胸口一窒。

  激盪的勁風如牆壓到,眾人不約而同地揮掌封住門戶,氣沉下盤,穩住馬步。

  聽得胖瘦雙魔悶哼出聲,葛品揚雖知不妙,無如塵沙蔽空,看不清真實情況。

  旋聞九子魔母一聲冷笑:「如何?」

  短短二字,特別淒厲可怖,刺耳心寒。

  葛品揚一聽九子魔母發話的位置竟仍在安靈碑上,不禁冷汗直下,這一剎那,他的心中湧起了無限感慨。

  他一向有些自負不凡,在同輩之中,論武功,他藝出天龍門下,出類拔萃。

  論文才,也可說博通經史百家。

  論機智,備受長輩讚揚。

  可是現在,他感到自己怎麼也微不足道了。

  沙塵隨風消逝,一切看清了。

  那情形使人心緊,目瞪口呆!

  每個人臉上都現出驚駭的木然!

  胖瘦雙魔全身抖顫,似正強忍著無邊痛苦。

  面孔扭曲,冷汗如雨。

  一個左耳不見了!

  一個右耳不見了!

  也不知如何失去的,很像是被快刀削去了。

  只有胖瘦雙魔自己心中明白:在閃電一瞬間,九子魔母身形變幻無方,十個指甲突然由屈曲交疊而倏地伸展,有似十柄利劍,銳風過處,不但各失一耳,且一個被點中左肩井,一個被點中右肩井,頓時有股陰寒之氣循穴脈穿行,奇冷徹骨,動彈不得。

  如果九子魔母有心下殺手,他二人哪裡還有命在?

  突然,安坐安靈碑上的九子魔母五指輕彈,喝道:「老身言出不二,你們可以滾了——誰?」

  後面那一個「誰」字,如刀切出,人也霍地轉頭側視,卻是面紗不動。

  葛品揚等人方自惑然回望。

  一聲勁咳,有人沉聲接口道:「聖母果然在此,請恕打擾之罪!」破風如裂帛,強勁已極,四條人影,有如四支怒箭,一掠五六丈,略沾即起,幾個起落,便已來至十丈不到之處,一齊停步,向九子魔母舉手過頂,行禮。

  而後,緩步走近,十分從容。

  葛品揚聞聲耳熟,入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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