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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四


  葛品揚沉吟了一下,道:「照他們的計劃,雖然是想趁中秋節在開封和洞庭君山二處決戰時暗中搗鬼,謀取漁利,但我卻懷疑他們是因為發現我們隱身偷聽而故意洩漏的,骨子裡必然另有詭計。即使是真的,秘密即洩,他們也非改弦易轍不可了!」說到這裡,頓了一頓,提高聲浪道:「據我猜想,他們很可能會採取各個擊破的手段,直指五鳳幫或者徑奔武功山,至於大巴山,他們一時不致採取什麼行動,因為四方教組成分子雜而不純,對他們很有利用價值!」趙、羅二人皺眉思索,默然不語。

  弄月老人點頭道:「所說頗有見地,委實可慮。不論如何,我們不妨分路傳警,先作萬全準備。」趙冠咋舌道:「誰敢到王屋山去?只怕反被她們——」

  葛品揚長吸了一口氣道:「義無反顧,當然只有由我再走一趟了!」

  趙、羅二人對看一眼——

  弄月老人點頭道:「非你去不可!你也應當去。孩子,你師父與你師母之間,不能再錯下去了——好自為之,老朽亦當從旁另盡綿力。面對強敵,必須先消除意氣私見,先安內,後攘外,而中原武林榮辱與共,傳警少林、武當等派也屬必要-」葛品揚望然躬身道:「老人家說的是,事不宜遲,晚輩立即動身!」

  一直沉默未語的司徒求突然開口道:「這倒不必太急。如果那班傢伙服下我的『解藥』,至少要大瀉三日,短期內絕對不能作怪!」三小聽了,一陣大笑,弄月老人也為之完爾。

  雞聲三唱,「早看天」的客人已紛紛起身盥洗,準備上路。

  伙計在房外敲門。

  葛品揚把房門啟開一縫,沉聲道:「還早,等下再來。」

  伙計連忙一躬腰,遞出一個折疊的方勝兒,道:「相公早,小的剛才開門,有個蠻好看的公子送來這個——要小的轉交——可是相公?」葛品揚接過「方勝」兒一看,點頭道:「是的,等下有賞。」

  伙計道聲:「謝賞。」躬腰退去。

  趙冠由座中一跳而起道:「莫非又是無情老怪物——」

  葛品揚已拆開方勝兒略一過目,雙目一亮,忙自塞入袖中,輕咳一聲道:「我出去一下,馬上就回來。」說罷匆匆走出房門。

  趙冠向羅集一笑道:「不知又是什麼玄虛?可惜你只有三隻手,沒有三隻腳,你可敢再跟上去瞧一瞧?」羅集一哼道:「黎明困覺,少年夫妻,羊肉餃子清嫩雞,我才不傻哩。」

  弄月老人道:「品揚這孩子——咳咳,大家休歇一下吧,說不定馬上就要辛苦了!」

  ▼第三十二章 洛陽花似錦

  旭日的金光照射在大雁塔上。

  大雁塔坐落於長安城南八里許處名叫李莊的慈恩寺內。

  該地是漢代樂游原舊址。

  唐代有名的太平公主,曾在原上亭遊賞過。

  每年上巳,長安城中的仕女都來此登臨修楔,有關樂游原的詩詞也很多。

  慈恩寺在隋朝原稱無陋寺,唐高宗將之改名慈恩寺,乃是為了給其母文德皇后築大雁塔。

  高僧玄業亦曾譯經於此。

  大雁塔初建時,共五屋,磚表土心,據《浮圖記》上載:係仿照西域之本諸波即袁宕漢,所謂浮圖詞,用以藏經。

  此塔四方形,塔基每邊八十四尺。

  底層塔基壁上有褚遂良所書的《聖教序》,另有高宗之《述聖記》。

  慈恩寺大殿內,有石碑三十餘方,分別刻有唐代歷年進士名錄。

  白居易有詩:「大雁塔下題名處,十七人中最少年。」這是說當年躍登龍門者,均以題名大雁塔下為榮。

  葛品揚蹀踱於大雁塔下,四顧無人,不禁又把袖底的字條抽出復看——

  「去大雁塔下等著,我要跟你算賬!」

  已「等著」啦,快來「算賬」吧!

  他由熟悉的筆跡上,知道這張紙條是師妹龍女藍家鳳寫的。

  她既說算賬,一定是要找自己什麼麻煩了。

  自己雖然有點畏懼她那任性的脾氣,但她自鳳儀峰認母之後,已很久沒和她見面了,能看看她總是好的,她要找麻煩,就讓她找吧!

  想到世事的無常,環境的變幻,他不由百感叢生,感慨係之——

  師妹從小嬌生慣養,自己看著她由「髒鳳妹」長成婷婷玉立、花發柳垂條的少女——

  年前自己為了替師父分憂,與五大門派定下「君山之約」,回堡後被逐,師妹對自己的一片深情,在極平淡中表露無遺。自己一向把她當作妹妹看待,全心愛護著——終南「一品軒」中。她譏責白家姐姐;發現自己和沉魚落雁姬同行,她怒罵自己下流——鳳儀峰上她為了投入師母懷抱,忍痛與自己決絕——種種情景,一一湧現腦際,如走馬燈般亂轉——。

  現在,她又要找自己「算賬」了,但願她是出於玩笑——

  他呆呆地想著,呆呆地站著。

  紅日已上三竿,仍未見有人到來,空蕩蕩的塔下,只有他一個「遊人」。

  又隔了很久,始見由慈光寺那邊,走來一個青布包頭的老丐婦。

  他略一注目,不由暗暗失笑:「是她來了!好淘氣的丫頭,對我也來這一手?」

  她與他,不論如何化裝,只要一照面,誰也瞞不了誰。

  老丐婦在前面丈外停步站住,向他福了一福,捏出可憐的嗓音道:「掌櫃的,做做好事修修德吧!」

  他忍住笑,佯作不耐煩地蹩眉輕叱道:「我。心情不好,少嚕嗦——」並故意背轉身子。

  老丐婦顯然沒有想到他會如此態度,僵了片刻,突然「呸」的罵道:「一毛不拔的市儈,到臭地方去,對下賤的女人倒會充闊氣,珠子當作黃豆,哼哼,誰希罕你!」說罷掉頭就走。

  葛品揚聞言一怔,暗呼道:「糟糕!難得走夜路,偏偏碰到鬼,她怎麼會知道得這麼快?」連忙轉身「噢」了一聲道:「是你?師妹,你好?你是怎麼知道我與他們為了查探敵蹤去逢場作戲的事的!」

  她霍地回頭,呸了一口,瑤鼻一聳,哼道:「逢場作戲?說得好輕鬆。呸!你快去作你的戲吧!」

  葛品揚大急道:「既是逢場作戲,怎能再去——咳咳,師母——她老人家可好?」

  龍女哼了一聲,向他逼來,星眸泛紅,怒芒起梭,卻啞聲道:「謝謝葛少俠,家母很好——你——你別顧左右而言他——」

  一仰面,學著葛品拓在「漢宮春」校書院中的神態聲調道:「如此慧才,可追柳絮,乃墜風塵,真想綠章遙奏通明殿,朱字重抄烈女篇了——哼,好一位風流才子呀!」

  葛品揚為之哭笑不得,剛苦笑著說了一句:「師妹,別太使我難堪!那是——」

  龍女已冷笑著又道:「還有——你家姑娘,似乎玉體不適,請回去休息吧——體貼入微,真不愧多情公子,薄倖——呸!」

  葛品揚知道她已發了小性子,打翻了「醋兒」,與其卑詞求恕,不如就順著她,讓她「風涼」個夠——

  他從容含笑道:「夠了吧?還有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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