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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紫鳳斜倚著,眼望天花板,似在想著什麼心思,對於葛品揚的進入,根本沒有在意。葛品揚見她那副倨傲神情,止不住心中有氣,當下也裝作沒有看到,徑自走到冷必輝面前,遞上那封他已用樹膠粘牢的「遺書」,好似不知內容一般,腰微俯,淡淡地說道:「這是五香主吩咐帶上的。」

  紫衣冷必輝本待伸手來接,眼瞥紫鳳,忽又咳了一聲道:「紫鳳幫主在這裡,當然呈交紫鳳幫主。」

  葛品揚暗自好笑,心想:好個好好先生,大概還以為它是封情書呢。

  紫鳳神思不屬地轉過臉來道:「什麼要交給我?」

  紫鷹欠起身子答道:「不清楚,是五弟叫送來的。」

  紫鳳連忙接過一看,修眉微斂,隨丟回紫鷹手中道:「是呈太上幫主的密件,你連夜親自跑一趟好了。」

  紫鷹微愕,接著應了一聲是,離座欲去。紫鳳忽又擺手示意,要紫鷹等一下,然後轉向葛品揚,冷冷問道:「他人呢?」

  「走了。」

  「去了什麼地方?」

  「不知道。」

  「走時怎麼說?」

  「什麼也沒有說!」

  葛品揚說著緩緩抬起頭來。紫鳳聞說紅鷹不別而去,芳心大恚,嘿得一聲,正待要發作時,驀地,秋波一亮,呆住了。

  葛品揚眼光繼續上移,緩緩望去紫鳳身後的室壁。

  紫鷹腳尖向外,臉向裡,上身扭曲著站在那裡,原為等候紫鳳最後交代一下好上路,現在,他兩邊打量著,知道這樣等下去,一時恐無結果,於是悄悄收回腳步,輕輕轉正身子,先清了清喉嚨,然後垂下眼皮低低說道:「卑座該死,竟忘了向幫主介見,這位就是剛才卑座所說的師玄平師兄弟,太上幫主非常器重,所以派在我們——」

  紫鳳輕輕一噢,如自夢中驚醒,雙額微酡地揮手道:「是的,我知道了,你快點去吧!」

  紫鷹一躬退去,臨走時,眼角偷掃,脣邊泛起一抹神秘的笑意。

  紫鷹一走,房中只剩二人,葛品揚四顧之下,忽然深感不安,對面書房,原本敞開著的房門,不知什麼時候已給掩上了。

  周遭出奇地沉寂,可以聽到燈花的畢剝聲,可以聽見彼此心房的跳動,葛品揚忍不住,只好無話找話,淺淺彎了一下身軀說道:「五香主,他——」

  紫鳳忽然一搖手止住他說下去道:「不必再提了,他是紅鳳座下,我們管他不了。」

  葛品揚只好改口應了聲:「是的。」

  紫鳳接著柔聲問道:「你吃過東西沒有?」

  葛品揚心想:這不是一天二天的事,可客氣不得,於是,笑著搖了搖頭。

  紫鳳臉色一沉,嗔道:「我要不問呢?」

  跟著,纖掌一擊,喊道:「兩個丫頭來。」

  兩名紫衣女婢應聲出現門口,面帶微笑,兩雙小烏眸骨溜溜轉個不停。葛品揚暗暗駭異,心想:沒見開門,沒聽到腳步聲,是這屋中有特別布置?抑或兩婢在輕功方面已至飛絮無聲境界?

  紫鳳接著說道:「師少俠尚未用過晚膳,把我那份宵夜端出來好了。」

  兩婢互以眼角一溜,迅速轉身而去。葛品揚想說話,卻又不知該怎麼說好,暗道一聲:管它的!也就忍住沒有開口。

  宵夜端至,精美至極,銀盤內除了餚點,尚放著兩盅琥珀色的美酒。

  雖說這份宵夜十分精美,但量卻不多,葛品揚一個年富力強的大男兒,飢餓之餘,哪能搪事?

  一剎那,風捲殘雲,便只剩下兩杯酒沒有動了。

  葛品揚直到將盤中所盛完全吃光,才想起這是人家的宵夜,自己吃了,人家還吃什麼呢?

  於是,紅著臉,吶吶說道:「這一來,幫主——」

  紫鳳順手端起一杯酒,笑道:「不,我沒有關係。」

  一婢掩口笑道:「我們幫主吃東西,向來有如上供,宵夜更是聊備一格,十九原封不動。苦不過苦了我們兩個丫頭罷了。」

  葛品揚大窘,臉孔更紅,期期道:「這——兩位姐姐怎不早說?」

  紫鳳纖掌一揚,作勢欲打,笑喝道:「七丫頭,你不想活了嗎?一副窮相,人都給你丟盡了,要吃不會去灶下再弄一份麼?」

  另外一婢笑道:「幫主上當啦!」

  紫鳳有點不解道:「我上什麼當?」

  紫衣八妹笑道:「七丫頭盼望的就是幫主這話呢。」

  紫鳳恍然,喝道:「那麼不許了!」

  紫衣七妹端起空盤扮著鬼臉笑道:「幫主無戲言,不許已遲了。」

  說著,一路笑著奔了出去,另一婢隨後退出,不知出於有意還是無意,出房時,衣風帶動,竟將房門掩合。

  葛品揚面裡背外,沒有覺察。

  紫鳳眼光一抬,忽似醉酒般霞飛兩頰。她用手中酒杯碰了碰另外一隻滿杯,向葛品揚含情脈脈地低聲說道:「這種酒叫一滴春,功能——功能提神益氣,太上幫主雖然禁喝,但這邊是我們五姐妹作主,只要大姐——其實大姐自己也喝,——所以,所以你也試試看,別看就這麼一小杯的,不信喝下去你就知道了。」

  葛品揚含笑搖搖頭道:「不,謝謝幫主美意。在下與幫主身份不同,在下尚未入門,只知道酒能助興,也能亂性。太上幫主限以三月之期,這三月中我如不能完成初步藝業,幫主為授業人,到時候也會不好看的。」

  聽了葛品揚這番話,紫鳳如遭當頭棒喝,片刻間,玉容春意全消,不住點頭,輕聲喃喃道:「是的,五丫頭就是個榜樣,我差點大意了。」

  葛品揚暗忖:五丫頭?是指紅衣五鳳嗎?

  他聽太上幫主說,五鳳近來身子不舒服。本來,他是該隨五鳳修習入門功夫的,而現在,葛品揚忽然想起來:一個有上乘武功的人,怎會無緣無故感到不舒服呢?

  五丫頭就是個榜樣?難道其中尚有甚麼隱情不成?

  葛品揚頗想了解個中秘密,卻不便啟齒,不意紫鳳已徑自接下去說道:「這丫頭詭稱練氣出了毛病的,太上居然信了她,太上要知道她在害相思,不撕碎她才怪——」

  葛品揚訝然脫口道:「害相思?」

  紫鳳輕嘆道:「誰說不是?對方叫君雲吾,是幫中以前一位楊老夫子的歸宗孫兒。人家走時,說都沒向她說一聲,她卻不死心,派人去什麼幕府中打聽,打聽落了空,便,懨懨憎憎的害起單相思來——」

  葛品揚「噢」了一下,紫鳳注目道:「你噢什麼?」

  葛品揚忙掩飾道:「沒有什麼,我,我是說,五幫主也太不值了,以她金枝玉葉的身份和容貌,還愁找不到更好的郎君麼?」

  紫鳳甚為詫異道:「你什麼地方見過五丫頭?」

  葛品揚只顧糊洞,想不到一個剛糊好,手一帶,又碰破另外一個;好在會闖禍的人,多半另有一套善後本領,當下不在意地笑了笑道:「跟幾位香主在一起將近一個月之久,還不跟見過一樣?」

  紫鳳釋然笑了一下道:「冷必光說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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