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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他疑忖道:她做甚易裝呢?

  不過,他知道,花中自有消息,她這般來去匆匆,必然另有原因。於是,他於袖中摸出花中紙卷,背手踱去一座六角亭後。

  紙上這數行字顯為巫雲絹手筆,寫的是:「雲夢二老事件已傳遍武林,令師也已明白你係無辜受過,刻已親出天龍堡,一面查究真兇,一面訪你行蹤。據龍門老前輩分析,靜雅山莊一家行跡可疑,似與三日後在王屋山鳳儀峰成立的五鳳幫有直接關連。他們師徒不許我再隨你回莊,要你設詞解釋,並望你也早日辭館,從容離開,以免滋疑。離開後立即返回天龍堡,復功有望,前途光明,王屋八指前輩已派出門下暗護於你,速決。知名不具。」

  葛品揚看完點點頭,暗忖道:五輛馬車,車簾分綴五色。鳳儀幫,看來是不會錯的了。

  他緩撕著紙片,又想:紅衣少女自稱五姑,當為五鳳之一,這麼一點年紀,又憑什麼參與主持一個幫派?假如另外四鳳也與她年事相若,豈非不可思議之極麼?

  尤令葛品揚不解的是:五名少女公開立派組幫,雖可怪並不可驚。五女不知藝出何人門下,以其年事而論,其成就終歸有限;同時依武林禮節,她們的開幫大典,師門天龍堡必在被邀之列,五女倘與最近之暴行有關,則絕無這般明目張膽地創立門戶之理,依此推斷,龍門師徒又何須如此隱秘行藏呢?

  葛品揚思之再三,始終無法獲得確切解答,眼看天色已經不早,只好走出皇園,準備上車回莊。

  白馬寺旁,那名車伕見僅他一人上車,不禁訝然道:「那君相公呢?」

  葛品揚淡淡地道:「有事他去了。」

  他今天武功雖失,天生傲性與名門氣派卻依然存在,明知面前這名「車伕」便是當年以手狠心辣滿手血腥而知名的屍鷹卓白骨,一樣不放在眼中;心裡不屑地暗罵道:你算什麼東西?少爺若非手無縛雞之力,早賞你兩個巴掌了。

  屍鷹見葛品揚神態倔傲,不由雙目凶光閃動,葛品揚只做未見,人往車內一坐,有意氣他,跺跺腳大聲吩咐道:「楞什麼?回去?」

  屍鷹挫著牙,臉色發青,掙了掙,終於忍住沒有發作出來。

  回到靜雅山莊天已微黑。看門的那位白髮老婦見只有一人下車,也起了同樣的訝異,注目葛品揚問道:「君公子呢?」

  葛品揚反問道:「五姑在不在?」

  白髮老婦搖了搖頭,雙目仍注視在葛品揚臉上。葛品揚知道,紅衣少女不在,這老婦就不啻半個主人,告訴了她效果也是一樣。

  於是一面下車,一面解釋道:「她姨丈的表哥,新近在開封府謀得了一個官職,今天皇園中碰見,一定要他去見識見識官場規儀,以便將來能獨當一面。老朽覺得,老讓他跟在老朽身邊也不是好事,於是便由他去了。」

  白髮老婦「哦」了一聲。葛品揚緩緩接下去道:「老朽近來時常筋骨酸痛,已不勝課讀之任,俟稟明五姑後,也要返里了。」

  白髮老婦沒出聲。葛品揚知道,這一點她大概也做不了主,乃拱拱手徑自向偏院走去。

  第二天,仍未見紅衣少女到來。

  第三天,紅衣少女來了,人在門外,就嚷了起來道:「夫子,雲吾要走,怎沒跟我先提一聲?」

  從語言惶急而微帶絲絲幽怨看來,這位謎樣的紅衣少女,顯然已對巫雲絹迷戀很深了。

  葛品揚只作不知,微笑捋髯,婉轉地又將曾對白髮老婦說過的話重複了一遍,最後懇摯地又道:「老朽祖孫,蒙姑娘知遇,此恩當永銘五中。姑娘如不見怪,老朽準備明日即行告辭了。」

  紅衣少女垂首默然,葛品揚這後面的話,她似乎沒有聽到,這時喃喃說道:「我一直不能好好陪著他,他當然感到寂寞——」

  葛品揚僅輕輕咳了一下,沒有開口。紅衣少女說到此處,忽然抬臉茫然道:「夫子怎麼說?您也要走?」

  葛品揚面現歉然之色,點了點頭。

  紅衣少女賭氣似地說了句:「好吧。」

  語畢,幽幽一嘆,臉甫別開,旋又轉了過來道:「夫子能不能過了明天再走?」

  葛品揚點點頭道:「稍緩天把,當然可以。」

  口中答道,心中暗想:「明天是你們五鳳幫於王屋鳳儀峰開壇正日,你留下我又有什麼事可做呢?」

  紅衣少女道:「今天起程,請夫子去個地方。」

  葛品揚微訝道:「什麼地方?」

  紅衣少女淡淡笑了一下道:「寫幾個字——」

  紅衣少女沒有再說下去,但是,葛品揚業已明白;去王屋鳳儀峰。

  果如所料,天黑後葛品揚被請上一頂軟絨小轎,抬轎人即為莊中兩婢。

  ▼第六章 開幫大典

  渡黃河進入山區,兩婢抬轎飛馳,輕若無物。葛品揚暗暗震駭,心想:「看來我以前估計得還太低,兩婢目下這等身手,已不遜巫雲絹,主人五鳳,豈不更在我們天龍四徒之上?」

  葛品揚意外地能參與此一轟動武林的盛典,心中感到莫名的興奮。

  他想:明天我即可看到師門中人了,明天,天龍堡派來的會是哪一個呢?

  他知道:天龍八將武功雖高,但在天龍堡中僅為三等人物,從禮節上講,天龍堡可以不派人來,要派便不會派出八將中任何一人。

  黑白雙嬌出現此種場合的可能不大,師父天龍老人親自蒞臨的機會更少,那麼是大師兄常平?二師兄霍玄?抑或師妹龍女藍家鳳?當他想到如果沒有這次禍變,自己該是最可能的人選時,不覺一陣黯然。

  山風呼呼,吹蕩得轎簾獵獵作響。葛品揚知道軟轎正在升向峰頂而速度不減,平穩如故,兩婢功力端的驚人。

  天色微明,軟轎在一座宮殿式的建築物前停下。

  轎簾掀開時,葛品揚故意裝出一副疲憊之色,摸索著走出轎門,一直隨在轎後的紅衣少女,這時含歉走過來賠笑道:「夫子累了吧?」

  葛品揚強笑搖頭道:「不,不,還好。」

  紅衣少女伸手扶著他,他不便推讓,只好聽令對方護持而行。

  登階進門,葛品揚這才發現,五鳳幫籌劃成立,當已非一朝一夕之事。這座宮殿,工程之浩大實足驚人。

  穿過寬敞的大廳,由邊門進入後院,又繞過無數重門戶,進入一間明淨的書房,這裡,筆墨紙硯早已準備停當。

  女婢端來早點,葛品揚用了。紅衣少女道:「夫子歇歇再寫不遲。」

  葛品揚微笑道:「沒關係,現在就寫好了。」

  他知道今天是大典正日,字正等著用,遲早要寫,是以樂得乾脆一點。紅衣少女見他這樣說,果然大為高興。

  葛品揚依紅衣少女口述,先在一幅紅紙上寫了三個大字:「鳳儀殿」。然後是一副對聯,那是:「神功赫赫,九天五鳳因仁降;威儀凜凜,四海一幫為義開。」

  葛品揚為表示事先全不知情,這時故意向紅衣少女驚訝地望著。紅衣少女笑道:「以夫子之閱歷,難道還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麼?」

  葛品揚「哦哦」連聲,好似領悟過來,不住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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