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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指駝叟臉一仰,冷笑道:「死的,傷的,既不是王屋門下,同時我駝子也不是凶手,你們都這樣瞪住我駝子幹什麼?」

  藍袍老人身軀一震,張目失聲道:「怎麼說?」

  百了禪師、謝塵道長,同時黯然低頭。

  駝叟霍地掉過臉來,向兩人一指,嘿嘿冷笑著說道:「兩個小和尚,一個小道士,三條人命,三枚鏢,不多不少,一鏢一個。」

  藍袍老人促聲道:「說——說——說清楚點。」

  八指駝叟仰臉冷笑道:「死的死了,傷的傷了,清楚不清楚,還不都是那麼一回事。老實說了吧,老漢剛才爭座位,不過是想緩和一下氣氛而已;如以受災輕重而論,你老兒今夜排座位應將和尚排在首座,道士排在次席,才算公道呢。」

  說著。又朝凌波仙子一指,冷笑著接下去說道:「白仙子坐第三席,也頗有理,因為她座下的那個女娃僅喪失一身武功,比起丟命的兩個和尚與一個道士來,份量自然要遜色多了。」

  凌波仙子雙眸微潤,也隨著默然垂下了頭。

  藍袍老人愕然道:「武功喪失於天龍爪?」

  八指駝叟冷笑道:「這一點不比和尚、道士們死無對證,那娃兒還活著,如有懷疑,何不前往終南驗查一番?」

  藍袍老人瞠目如呆,半晌說不出話來。

  百了禪師合掌欠身,低聲道:「生生死死,莫非前緣;關於少林武當三名弟子死於龍鱗鏢一節,藍施主大可不必在意;此鏢也許偶為暴徒撿取嫁禍,這情形,武林中在所不鮮。倒是終南那名弟子喪失功力一事,藍施主似應加以追究,天龍爪絕學,手法特異,毀人武功的表徵也與他種武學不同,絕非任何人所能易於仿效,這一點藍施主諒來比貧僧清楚。」

  藍袍老人沉重地點了點頭道:「是的,半月之內,老夫將差小徒葛品揚去終南一趟,如那孩子的功力真為天龍爪力所傷,老夫或許還能效力。」

  說著,微微一頓,舉目環掃,沉聲接下去道:「至於龍鱗鏢方面,也很好辦,此鏢他人無法仿製,老夫三徒一女,身邊均有攜帶,老夫回堡後,立即追查,請諸位寬限一年,明年今夜,此時此地,老夫如不能交出凶手,三徒一女中,誰的存鏢有了散失,就帶誰的頭來!」

  五位掌門聞言一呆,凌波仙子面紗微飄,正待要說什麼時,藍袍老人已將手一擺,沉聲說道:「老夫脾氣,諒諸位都很清楚,就這麼說,來年今宵,此地再會;諸位好走,恕老夫不送了!」

  語畢,眼皮低垂俯首寂然。

  五位掌門面面相覷片刻,終於相繼默默起立,分別向藍袍老人俯身一躬,然後走向湖邊,轉眼間一起消失於浩渺煙波中。

  月影逐漸西斜,藍袍老人一聲輕嘆,悠悠睜目,緩緩起身。

  藍袍老人起身四下張望了一陣後,先將五方青石上的字跡挨次展掌削去,然後跑到湖邊,從懷中取出兩隻小巧玉瓶,自一瓶中倒出一顆藥丸掬水服下,又自另一瓶中傾出一撮藥粉和水塗上臉面,再將兩隻小瓶放回懷中。右手一扯,髯髮應手脫落,伏身水面一陣洗濯,再度直起身來時,原先的七旬老人,轉瞬間已變成一名英俊少年。

  這位英俊少年,顯然就是他剛才偽扮的那個藍袍老人口中所提到過的「小徒葛品揚」了。

  原來十天前,當今武林泰斗天龍大俠藍公烈所住的武功山天龍堡外,忽然出現了一名少林僧人,背著一隻黃綾包裹,要求謁見堡主天龍大俠;當時適值天龍大俠廬山訪友未歸,而於堡樓上當值的便是天龍堡主的第三愛徒,現在的這位英俊少年葛品揚。

  當時,葛品揚發現來人後,飛身躍下堡樓,將來人引進客室,一面詢問來意,一面按堡規取過包裹檢視。

  包裹層層打開之下,最後一層黃綾血痕斑斑,揭開黃綾,三枚龍鱗鏢赫然入目。

  葛品揚心頭一震,抬臉勉強微笑著問道:「除了通報求見之外,大和尚另外還有沒有什麼話要交代的?」

  那位僧人想了一下,垂眉合掌道:「敝掌門說:如果藍老施主不克分身,便請於十天後的八月十五子夜三更,蒞駕洞庭君山,或者另定一個時日地點,俾敝掌門人等五位有所遵循,也就得了。」

  葛品揚將三枚龍鱗鏢匆匆包好,含笑點頭道:「好,請大和尚在此稍候片刻。」

  說完,拿著黃綾包裹便住堡裡走去。當時堡中,天龍大俠本人明明不在,葛品揚這樣做,是什麼意思呢?

  原來這種龍鱗鏢,為天龍絕藝之一;三年前,當天龍大俠將一袋龍鱗鏢分發給三徒一女時,曾鄭重交代說:「這一袋共計是四十八支,你們四個,一人十二支;須知此鏢還是你們師祖留下來的故物,平時鑄造極為不易,而今而後,可說是丟一支短一支,你們務須珍惜才好。」

  現在,葛品揚離開客室的第一件事,便是將自己囊中的龍鱗鏢細數了一下,十二支,一支不多。一支不少。

  正在暗自驚疑時,頭抬處,忽見大師兄常平、二師兄霍玄迎面走來,心念一動,連忙迎上去嘻嘻一笑道:「大哥,二哥,咱們再比一手如何?」

  兩位師兄似乎沒有聽懂,一致張目問道:「比什麼?」

  葛品揚又是嘻嘻一笑,揮臂連揚,金光閃閃,十二枚龍鱗鏢,在三丈之外的一根亭柱上,端端正正的排出一個「品」字。

  手一指,側目傲然笑道:「你們試試看!」

  大師兄常平,為人儒雅謙和,當下僅搖頭笑了笑,未作表示。

  二師兄霍玄,由於比葛品揚大不了幾歲,平常與葛品揚抬槓已成習慣,是個出了名的火爆性子,這時不待這位小師弟語畢,便不屑地一哼,伸手由懷中掏出自己的十二支龍鱗鏢,一陣揮揚,也在另一根亭柱上,端端正正地排出一個「品」字。

  葛品揚暗暗一「哦」,忙又向大師兄笑道:「輪到你啦,大哥。」

  大師兄常平淡淡一笑道:「輪到我?輪到我擰你的嘴巴!」手一揮,笑喝道:「不馬上回堡樓去,萬一師父回來了,不罵得你臭頭才怪。」

  葛品揚疑忖著:「難道大哥的鏢,已不夠排出一個品字了?」

  他雖然急於得到解答,但是大師兄的脾氣,他知道得很清楚,正面請求一點用處也沒有,心念迅轉之下,終於又給他想到了一個辦法。

  於是,他先指著二師兄飛鏢排成的那個「品」字,笑道:「二哥大概先已心頭有氣。最後那個口字的最後一橫,是不是嫌太進去了一點?」跟著,目斜大師兄,又笑道:「大哥打出來的,也許更——更好——可惜大哥經念在肚子裡。」

  大師兄常平笑叱道:「品揚,你今天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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