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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八


  白男在身前左右以及會場四方環視了數遍,一點主意沒有。她想,她白男既然不行,玄龍的功力縱然在她之上,但其間相差極為有限,她不行,他當然也不會行了。他和玄龍既然都不行那還會有誰呢?

  攝魂叟和侯四、神駝等人雖然都是當今武林中一流高手,但絕不會高過他們姐弟兩個去,他們師姐弟既然不行,他們幾位當然也不行了。

  這時,她忽然想起了雪山掌門人,黑衣神女慕容美,便道:「大雪山掌門人如何?」

  獨眼山人道:「她麼?或許行,但我是指現在在場的一人。」

  白男皺眉道:「那麼我再也想不出來了。」

  玄龍突然笑道:「假如師哥不見怪,玄龍可以說出來。」

  以前的白男,此刻一定會說:「哼,就是你知道的多!」可是,白男變了,自官家鳳悄然離去的那一晚開始,她一反常態,處處以玄龍為主,玄龍的榮耀,就是她的驕傲。所以,當玄龍禮貌地謙虛時,她立即搶著催道:「說呀,誰怪著你來?」

  玄龍微笑著朝獨眼山人說道:「山人以為玄龍猜得著麼了?」

  獨眼山人點點頭道:「我想少快大概是猜對了。」

  ▼第四十七章 英雄淚

  玄龍突然皺眉道:「此人縱有能耐,他又怎肯出手?」

  獨眼山人微微一笑道:「誰說不是?」

  白男霍然起身道:「誰?我去找他!」

  玄龍笑道:「去吧,——大會主持人,老衲禪師。」

  白男啊了一聲,重又頹然坐下,喃喃自語道:「他,他老人家……這,這怎麼個求法?」

  就在此時,鬥場「通」地一聲悶響,結果已分。

  毒手尊者和三目狻猊雙雙跌坐於原地,二人均是閉目盤坐。毒手尊者除了臉上略顯一種疲憊之色外,並無其他異狀;三目狻猊則大大地不同了,他的腰拱著,頭垂著,身前噴滿一地鮮血,他並不是打坐調息,實實在在的,他是精疲力竭,軟癱在地上掙著最後一口氣苟延殘喘。

  這時,一陣清越洪亮的傳音發自青石上的老衲禪師:「三白門下潛龍子趙少俠請到石前來。」

  玄龍不由得聽得一怔。

  奇了,老衲禪師怎知道他趙玄龍這個無名小子?

  還有,他老人家無緣無故找他做什麼?

  獨眼山人不住地瞧著玄龍點頭,他的臉是那樣的黃得可怕,一點血色沒有,他怒,他笑,都是一種顏色,以致他朝玄龍點頭,誰也不知道那是代表了什麼情感。

  會場上的武林人物開始伸頭四顧搜索,每個人的心情都很激動。什麼?三白老人不是很早就在大雪山墜了澗嗎?他還活著?他有傳人?那麼,是墜澗以前的傳人了?這是幾十年前的事,他傳人的年齡至少也該有四五十了罷?以白家武學之精絕,為何數十年來就沒人提到過?

  就在眾議紛紜之際,玄龍立起身來。

  起初,人們尚未注意到玄龍就是老衲禪師要找的人,直到玄龍瀟瀟灑灑地以普通人的步伐走向青石,哦啊之聲,刹那四起,什麼?三白老人的傳人就是這小子?這小子才有幾歲年紀?

  玄龍在青石五步之前停住,朝正北石上深深一躬,啟稟道:「晚輩趙玄龍恭聆禪師吩咐。」

  老衲禪師壽眉微軒,精光倏爾外射。玄龍面不改色,心誠意懇地端立當地,正視著老衲禪師射過來的目光,不稍一瞬。老衲禪師匆匆一瞥,旋即合上眼皮,點點頭道:「白老兒還真有點福緣,這樣看來,今後武林的領導地位又非白家武學莫屬了……孩子,你上來,我面前紫玉小瓶裡有特製藥丸,唉,那還是天乞婆習成一元大法後,內心愧作難安,送來的一種內傷神藥,老衲從未動用過,……孩子,你倒兩顆去喂三目狻猊吧,……我佛拈花,尚難絕情,他既和天乞婆夫婦一場,縱令一身是罪,老衲又怎忍心……唉,孩子,快拿去吧。」

  老衲禪師明知道他的胞姐天乞婆死於三目狻猊之手,而現在竟肯以天乞婆秘制之藥再去挽救三目狻猊之命,佛門寬大之旨,實在令人感動。

  他不敢違拂老衲禪師之意,立即躍身上了青石,從香爐背後拿起那個細頸紫玉小瓶,撥開瓶塞,傾出兩顆清香撲鼻的紫色藥丸,放好藥瓶,跳下青石,又朝青石作了一揖,托著藥丸,返身急步向三目狻猊奔去。

  三目狻猊似乎尚未喪失視聽之靈,等玄龍走近,他無力地睜開了一雙失神的眼睛,朝玄龍看了又看,最後,他認出來了。

  他無力地,像耳語般地說道:「娃兒,你就是……白老兒……那天酒樓上見到的……你,你來做什麼?」

  玄龍湊過去,低頭道:「老前輩不宜多耗真氣,先用了這個再說吧。」

  玄龍沒有伺候別人吃藥的經驗,他只有將掌心往三目狻猊的嘴上湊去,三目狻猊轉臉避開了。

  玄龍著急道:「老前輩懷疑麼?」

  三目狻猊慘然一笑道:「這是好藥,老……老夫嗅得出……你……你娃兒從哪裡來的?……是……是……是白老兒的『九轉流青丹』?白……白老頭的主意?……還是……你娃兒的好心?」

  玄龍看著他,又可憐,又可恨,急急地道:「都不是,老衲禪師的,快點吃吧。」

  三止狻猊似乎並不以自己的生命為意,他等玄龍說完,竟然閉上眼皮,斷斷續續,仿佛回憶著一些什麼似地說道:「他,他的?他哪有……什麼內傷秘藥?唉……我三目狻猊又……何嘗沒有獨門秘制的續命丹?只是……我太大意了……我哪會想到我三目狻猊會有今天?……百媚娘子身上有的是……我怎好叫人去拿?……真該死,我竟忘了他的『微波撼魂手』,不然,嘿……唉……悔之遲矣……」

  玄龍埋怨道:「老前輩,你耽誤的是自己啊!」

  三目狻猊雙目突然重又睜開,他似乎運足了最後一口真氣,這一回,眼光有神得多了,他點頭向玄龍笑道:「娃兒,你的好意我知道,老夫並不容易就這樣死去,只要此藥真正有效,早點遲點都沒有多大關係……老夫天生的怪脾氣,寧死不改,讓我再想想。」

  玄龍催道:「您想什麼?快點想好不好。」

  三目狻猊的棗子臉閃過一陣異樣神色,他自語地道:「老衲?他救我,他為什麼要救我?」

  玄龍心想,此人心胸真褊狹透頂,若和老衲禪師的胸襟比較起來,簡直有天壤之別。玄龍又想,為了免得拖延時刻,我何不索性將話說明?

  於是,玄龍說道:「老前輩,別再疑三惑四啦,想想看,天乞老前輩是你什麼人?又是禪師什麼人?這藥原就是天乞老前輩留下來的,禪師轉贈于你,本是理所當然的事,老前輩還疑惑什麼?」

  三目狻猊前胸突然一挺,像好人似地沉聲問道:「此話你娃兒何不早講?」

  玄龍道:「禪師並未交代,是晚輩忍不住才說出來的。」

  三目狻猊點點頭道:「這樣說來,老衲還夠資格算得上是個佛門弟子。」

  玄龍哼了一聲,沒說什麼。

  三目狻猊又道:「既然如此,我也不使違拂老衲好意了。」說著,張開嘴巴,湊近玄龍掌心,將兩顆藥丸一氣吸入口中。這時的三目狻猊,不知道是一股什麼力量在支持著,精神充沛,渾似根本沒有受傷似地。他吞下藥丸,揮手示意玄龍走開。玄龍微微躬身,依言向來路走去,玄龍心想,這個三目狻猊真不是東西,人家這樣問候他,臨了居然謝謝也沒有謝一聲。

  玄龍走開不到五步,三目狻猊在背後喊他:「喂,娃兒,你回來。」

  玄龍重新走了回來。

  三目狻猊等他走近,低聲慎重地交代道:「娃兒,除非你師父本人,千萬別和毒手老魔交手。等會兒,老魔有了意外,或者因故離去,你娃兒便可和你那位師兄聯手問鼎一元經,至要,至要。」

  玄龍幾乎要笑出聲來,這個老鬼剛剛拾回一條性命,馬上又想到一元經上面去了,這話何須他來囑咐?他玄龍根本無意於此,除非龍虎頭陀先出手。

  不過,無論如何,三目狻猊總是一番好意,修養有素的他,自然不願失儀,當下立即躬身答道:「謝謝前輩美意。」

  說完,再度轉身走開。

  玄龍二次走開五步時,他忽覺身後有一種異響,全場突然同時響起一陣驚呼。

  他本能地一個旋身滑步,啊!遍地是血,三目狻猊的一顆腦袋碎在他自己的巨靈掌之下。

  玄龍驚得一怔,馬上恍然省悟過來。

  他懺悔了,雖然遲了點,但一代巨魔終於懺悔了。大概他已深知當年「賀蘭雙絕」的盛名實在是天乞婆居功過半,假如今天有天乞婆在場,毒手尊者又何能加害於他?雖說天乞婆不死,一元經大會不會產生,但舉一反三,任何場合中,賀蘭雙絕連袂出現與今天他三目狻猊走單的滋味,實在相差太遠!

  天乞婆和他夫妻數十年,一點對不起他的地方沒有,而他三目狻猊,竟為了覬覦她的一部寶經和幾個天生麗質的女弟子,硬生生地將她毒死,這種喪盡天良的事,如果捫心自問,縱是鐵石心腸,那會不愧作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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