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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三


  攝魂叟突然厲聲道:「玄龍,你信不過我要飯的麼?」

  玄龍陡然一驚,慌忙離座含淚謝道:「玄龍內心……太……太激動了,望前輩見諒。」

  攝魂叟見玄龍一臉淚痕,這才緩下臉色,藹然安慰道:「孩子,放心吧,我要飯的話已出口,這個東道可也賭得不小哩。」

  白男見眾人如此對答,如墜五百霧中,不時用手去扯玄龍的衣袖,玄龍回頭低聲道:「等會兒我再從頭說給你聽罷。」

  片刻之後,眾人均已酒足肴飽。

  王員外早令人收拾了四五間淨房,分配各人休息。

  第二天,眾人雇船橫渡洞庭湖,在君山渡過一宵,第三天抵達岳陽。

  到了岳陽,當然免不了岳陽樓之登臨。

  岳陽樓在岳陽縣城西門,憑欄俯覽,洞庭湖一平如鏡,水天相接。沙鷗點點,戲波弄帆。湖中小山如丘,視之胸懷頓寬。

  相傳岳陽樓為唐代張說所築,宋代滕子京曾予整修,范仲淹著《岳陽遊記》,極盡頌述之能事。樓上四壁,題滿各式各樣的詩詞,均為遊人所留。

  攝魂叟、侯四等人在臨湖一面選了座位,吩咐店家來了兩大盤清蒸蟹,幾斤上好陳年老燒酒,吃喝談笑,樂也融融。

  就在眾人盡情享受之際、樓梯上的禿禿地又上來了幾個人。這幾個人,一個個均是彪形大漢,一身關外裝束,橫眉怒眼,虯筋粟肉。

  攝魂叟見著,眉頭一皺,才待開口說什麼時,忽然朝樓梯口瞥了一眼,立即咽住,同時朝眾人一使眼色。眾人順勢望去,不禁在肚子裡一齊輕啊起來。

  原來這時樓梯口又站了兩個人。

  兩個人是一男一女,一老一少,一個美絕,一個醜極,美絕的那個是女的,醜極的那個是男的,男的老,女的少。白髮紅顏,相映成趣。

  那個男的,生就一張棗子臉,橘子皮,皺皺褶摺地活似個大麻子。此人生相最為奇特之處就是在兩眉夾心之處長著一顆白果兒大小的殊砂紅病。論年紀,少說點也有八十上下,但步履矯健之至,眼神尤為充足,顧盼之間,威淩四射。內穿豹皮對襟短打,外罩虎黃披風,神情極其威武。

  那個女的適得其反,一張蘋果色的清水臉兒,吹彈可破。兩眉彎彎,兩眼圓圓,眉裡藏春,眼波流俏。眼眶上下隱隱顯出一道淺藍近黑的圈痕,這說明她是一個縱欲無度的女人,這女人看上去,最多不過三十左右,一身淺紫裝束,腰細臀圓,背插長劍一把。

  這後來的一男一女似乎是先前上樓的那些彪形大漢的首領,二人剛在樓梯口現身,大漢們一個個肅然分兩排而立,兩排人排成一條短短的市道,甬道通向一座臨窗雅座。那副雅座正好和攝魂叟,侯四他們東西相對。

  老男少女昂然向雅座走去,走近雅座,男的回身微一擺手,大漢們方始四下散開,分占了兩三張散座,同時有兩三個店夥上前伺候。

  侯四朝攝魂叟看了一眼,輕聲道:「三目狻猊?」

  攝魂叟點點頭。

  白男將脖子伸到桌心,悄聲向侯四問道:「侯四叔,那個女的可是百媚娘?」

  侯四聞言,微微一愕。

  攝魂叟豆眼一擠,輕聲怪笑道:「怪了,白俠怎會知道?」

  侯四似有所悟,隨也輕聲笑道:「對了,黑衣神女說起過。此殊我也是今天第一次見面,虧得少主人好記性,不是少主人這一提,我可想不起來呢!」

  大頭乞兒全不管眾人在說些什麼,兩眼骨碌碌地亂翻,只要覷得攝魂叟不注意,他就捧起酒壺搶喝幾大口。

  玄龍因為沒有插言機會,睜著雙眼,盡望說話的人臉上瞧。他是背窗而坐,面西背東,正好和西邊視窗背窗而坐,面東背西的百媚娘子遙遙相對。

  因為是面面相對,雖然玄龍沒有去注意百媚娘子,百媚娘子卻有意無意地將玄龍欣賞了個夠。

  也許是百媚娘子的眼神看得過於露骨,不由得引起了三目狻猊的注意。

  三目狻猊禁不住回頭朝玄龍望了兩眼,同時輕輕哼了一聲。就這樣,玄龍因為傾神諦聽侯四和攝魂叟的談話,仍然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倒是大頭乖覺,這時扮著鬼臉笑道:「玄龍,我們哥兒倆換個位置好不好?」

  其餘四人,包括他師父攝魂叟在內,驟然之間,均不解大頭乞兒話中之意,侯四笑道:「大頭,你換上玄龍的位置,和老化子坐成對面,偷酒喝不是更不方便了麼?」

  攝魂叟也笑喝道:「大頭,放肆也得有個譜兒,雖然我老化子不忌諱這個,但咱們丐幫的幫譽可得維持住點,……」

  大頭笑道:「師父您老人家不知道麼?大頭正想履行本門規章第五條哩!」

  攝魂叟嗔目問道:「消弭禍患於無形?」

  大頭恭然答道:「正是!本門規章第五條:見義勇為,消弭禍患於無形!」

  攝魂叟豆眼一翻,朝玄龍望了一眼,又朝身後望了一眼,點點頭道:「老侯,你跟玄龍掉個座吧!」

  侯四本是打橫坐著,這時也依著攝魂叟的眼光朝百媚娘子望了一眼,然後推過自己的杯子,和玄龍換了座位。

  經過兩位長輩的這番察看,大家當然都已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換好座位,侯四歎道:「丐幫將來改選掌門人,如果我老侯有資格參加的話,老侯勢將投我們這個大頭小子一票。」

  白男忽然冷笑道:「好個賤貨……」

  白男話未說完,忽見三目狻猊大踏步向這邊走來。

  三目狻猊一走近,眾人紛紛倏然離座,表面上是表示禮貌,實際上卻是一種防患未然的戒備。

  侯四首先抱拳道:「丁老前輩,您好!」

  三目狻猊朝侯四瞟了一眼,指著玄龍冷然問道:「這娃兒是誰?」

  白男不等候四答言,故意面對大頭,指著三目狻猊,搶著冷笑道:「這老兒是誰?」

  大頭嚇得一吐舌頭,朝他師父笑笑,沒敢答腔。

  侯四連忙說道:「這位小俠姓趙——」

  玄龍知道白男對三目狻猊的驕態感到不滿,為了不令白男失望,當下便也壯起膽子,朗聲攔住侯四話頭,自我介紹道:「在下山西五台趙玄龍,外號潛龍子,巴嶺三白門下。請問老丈何故動問,並請老丈賜告知諱!」

  三目狻猊聞言似乎微微一怔,但隨即哈哈大笑道:「見到小的,少不了老的,既然三白門下,那是再好沒有了……老夫正為這次一元經大會上找不著旗鼓相當的對手而發愁哩!……好極了,好極了……噢,還有這個出言無狀的娃兒又是誰?」

  說著用手朝白男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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