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閣網 > 慕容美 > 英雄淚 | 上頁 下頁
五七


  洞庭異叟冷然地說道:「老夫與人交手,向例是小輩讓三招,平輩饒一先,十罪不赦之徒不在此限,三條路隨你走哪一條。」

  摩天一惡仰天大笑道:「哈哈。好狂的老兒。」

  笑畢,臉色一整,亦道:「我摩天一惡也有點臭規矩、」

  洞庭異叟瞪眼道:「你也有資格立規矩?」摩天一惡邪笑道:「我的規矩和你紫臉老兒的一式一樣:十惡不赦之徒不在此限,平輩饒一先,小輩讓三招。」

  洞庭異叟聞言大怒道:「姓宋的,你既然賴皮到這種程度,老夫只有將你當做十惡不赦之徒看待了。」

  紫臉老兒這下子可確實動了真火,話音方歇,滿臉紫光暴盛,雙目精芒四射,雙臂微圈,如風雨之欲來,聲勢至為駭人。

  摩天一惡的神情也立見緊張,此魔雖然身為一派之尊,在武林中,有他的毒聲狠名,黑白兩道,視之如狼,畏之如虎,但在紫臉老兒面前,一旦認起真來,卻還真個不敢怠忽絲毫。

  就在這劍拔弩張之際,突有一個壯漢匆匆走上擂臺,先朝洞庭異叟恭恭敬敬地請了個安好,然後湊近洞庭異叟跟前,低聲說了幾句話,洞庭異叟聽畢,眉頭微皺,面露不豫之色,恨聲道:「偏有這些囉嗦。」

  複又抬頭揚聲向摩天一惡喝道:「既然姓柳的甘認黴氣,老夫再從中強行干預的話,反顯得老夫不識趣了。咱們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湘南九疑山之會算總帳吧!」說著,氣吼吼地退回了西看棚。

  洞庭異叟此舉,大出臺下千萬播者之意外,就連摩天一惡,臉上也顯出了一種惶惑的神色。

  台下起了一陣嗡嗡然的竊竊私語。

  摩天一惡朝西看棚揚聲道:「紫臉老兒,就這樣說吧,十月計五日九疑第七峰再見。」

  洞庭異叟此刻正襟危坐,摩天一惡向他發話,他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摩天一惡嘿嘿一陣冷笑,冷笑聲中,人已像蒼鷹般騰空而起,躍向台左五丈左右的一棵古松,稍一借力,便已沒人坡後。

  這一廂,那個向洞庭異叟耳語的壯漢仍然留在台心,此刻,抱拳向四下一揖,朗聲發話道:「小可稟承神拳柳迎風柳大俠之命,出面為洞庭方老前輩和摩天宋前輩排解,柳大俠自承學藝不精,以致貽笑大方,現蒙方老前輩厚賜少陽再生丸一顆,傷勢已見好轉,謝謝諸位關心。柳大俠不願為了自己的無能而令兩位前輩高人傷了和氣,所以托小可懇求洞庭方老前輩諒解。幸蒙方老前輩見允。現在雨過天晴,一切從新開始,小可打擾了,這廂有禮!」

  說完,又是一個羅圈揖,下臺而去。

  白男恨恨地說道:「一場好戲又沒看成!」

  玄龍卻贊道:「姓柳的真好氣量。」

  大頭乞兒道:「他去年傷了人家徒弟,可能內心有愧吧?」

  金剛掌侯四搖搖頭道:「都不是這些原因。」

  白男奇怪道:「難道其中尚有隱衷不成?」

  侯四道:「終南派的門規第七條就是:不得傳技護院保鏢。神拳來此幫孫立言的場子,可能是受好友請托,實際上,他這樣做,已經犯了他們派中門規,終南派一向執行門規極嚴,他是派中三代弟子,犯了戒條,連說情都難。洞庭異叟和摩天一惡都是大有名望的人,現二虎相爭,必有一傷,不管誰毀誰,都是武林中的大事一樁,一旦傳到拜塵道人的耳朵裡,問起肇事之由,神拳如何擔當得了?很可能為了這個緣故,他才托人將洞庭異叟勸阻。洞庭異叟原是看不過摩天一惡的亂下絕情之著,現在正主兒都已經打起了退堂鼓,他的興致豈不一掃而光?不過,經此一來,紫臉老兒和摩天一惡的怨可是結定了,來日九疑武林大會上,可平添了一個精彩節目呢!」

  侯四話剛說完,臺上已經站定一個四十來歲的瘦長漢子,向台下行過禮,交代過場白,一聲不響地打起一套猴拳來。

  白男道:「此人束著繡金板帶,大概是孫立言方面的人。」

  大頭乞兒道:「剛才只顧聽侯叔叔說話,也沒聽清他的字型大小。」

  玄龍笑道:「大概叫什麼通臂神猿江唐吧!」

  侯四點頭贊道:「大頭,單從這一點上,你可明白你這位吊眼兄弟比你大頭強多了吧!」

  玄龍遜讓道:「只不過碰巧給我留上了意,哪像侯叔叔這樣一面說話,一面卻能聽得一字不漏,才是真正的耳能兼聽,目能兼視哩!」

  侯四正色道:「白少爺,您可別開我侯四的玩笑了,玄龍老弟目前的功力,我侯四再埋頭苦練三年,是否趕得上,都很難說吧!」

  玄龍心頭一震。

  他想,侯四和他相處,已有數年之久,從未說過妄語,假如他這話是由衷之言,我——我究竟有了何種程度的武功?

  白男冷笑一聲、含混地道:「總有機會讓他認得自己!」

  玄龍笑道:「我們四人之中,除了一個你,誰都認得我。」

  侯四和大頭聽了,禁不住哈哈大笑。

  白男瞪眼道:「這有什麼可笑的?」

  大頭乞兒笑道:「值得開懷暢笑的事兒以後多著呢!」

  侯四朝大頭瞥了一眼,大頭便將話咽住,沒再說下去,白男見了,更為起疑,向大頭乞兒逼問道:「說下去,此話怎講?」

  大頭乞兒大眼一翻,道:「龍弟如朝陽初升,日後行道江湖,鋤奸去惡,所向無敵,大頭不肖,忝居兄長之位,眼看師弟的輝煌成就,能不開懷暢笑麼?」

  白男哼了一聲道:「算你大頭會說話,日後如發現你今天這番話裡有不盡不實之處,看我白男能不能代攝魂前輩借用一次師權?」

  大頭乞兒吐了吐舌頭,向玄龍笑道:「小吊眼兒,日後避劫,全仗你啦。」

  玄龍笑笑。

  白男道:「嘿,他?他自己也是自身難保呢。」

  人群中起了一片喝彩之聲。

  通臂神猿江後的一套猴拳已經使完。

  大概是身旁喊好之人的唾沫濺到了白男臉上,白男一面用衣袖擦著臉,一面罵道:「都是些井底之蛙,咯咯咯地亂叫喚,連這種拳法都喊好,仿佛生來第一遭見到拳腳似地,渾充行家,真噁心。」

  身旁那人大概也是個火爆脾氣,聽了白男的搶白,大怒道:「格老子,你小子有啥子資格罵人?我老子雖說沒練過功夫,百把斤的蘿筐挑起來就能跑。你小子,細皮肉,雨打得爛,風吹得倒,難道還強得我老子去?小子,你別翻眼睛,假如不服的話,老子去跟姓孫的打個商量,我們到臺上去,看我老子能不能接你個稀爛?」

  白男氣得唇白臉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有生以來也沒有給人家這樣糟蹋過,何況是一個不懂武功的平民大百姓?

  玄龍和大頭乞兒想笑又不敢笑出聲來。

  金剛掌侯四是深知白男脾氣的,他終年山居簡出,任性慣了,根本不知道天高地厚,假如怒極忘情,忘了對方是個毫無武功的鄉下粗人,出重了手,一個收斂不住,眼看就是人命一條。

  於是,連忙賠笑向白男道:「白少爺,看臺上吧,這等人理他作甚。」

  精細一世的侯四,因為不便用手去攔白男,所以開口把話說濃了點,一時竟沒顧及到那人此刻仍在他們身旁。那人見侯四說出來的話更不中聽,勃然大怒道:「格老子,你這個黑皮方臉的老小子又是什麼東西?你以為你生得比這個白小子精壯結實?嘿,格老子,我一個可以揍你們兩!」

  侯四只是苦笑。

  玄龍怕再鬧下去不像話,連忙朝那人深深一揖,道:「算他們兩位說錯話,您在口頭也不算吃虧,咱們彼此到此打住如何?」

  此刻,身旁的幾十雙眼睛都因了這一吵,而將眼光從擂臺上收了回來。那人大概是看了二天擂臺,下意識地激發了一種英雄思想,見對方雖然人多,卻一再退讓,以為真給自己的當頭炮鎮住了,得理不讓人,又有很多眼光瞪住了,越發地威風起來。

  只見他雙臂交互抱在胸前,先朝玄龍打量了一眼,然後擺出一副怒氣衝天的架式,大聲道:「哈,原來你們仗著人多哩!好,就連你這個吊眼梢的小子也算上吧,一對三,看我這個渾充內行的比你們這些真行家如何?格老子的!」

  玄龍噓了一口氣,拿眼看了看大頭乞兒。


虛閣網(Xuges.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