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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老兩少,嘻嘻哈哈,根本就沒有師徒尊卑之分。玄龍看在眼裡,暗暗羡慕不止,心想這是一種多麼真摯的情感,多麼豪爽的性格,多麼自在的生活啊!

  不一會,酒罄向盡,老叫化一抹嘴,打著呵欠道:「老啦,不中用啦,……還沒有辦上啥事兒,就感到累啦。」

  大頭一面收拾空葫蘆和啃得精光的羊骨頭,一面漫不經心地問道:「師傅,你老人家兩手空空,莫非是——」

  老叫化一瞪眼道:「莫非是一一莫非是你大頭寶寶比我老人家還行麼?那個賊禿真乖,他奶奶的劍不離人,人不離劍,連採花時也不拿下來。我要飯的今夜除了沖散了賊禿一樁好事之外,啥事也沒有辦成。賊禿的腳下功夫,要不是我要飯的平常和大戶人家惡犬競走練得了一點跑功,還真不容易躲開賊禿的亡命追蹤呢。」

  玄龍知道他們師徒又要談及盤龍劍的事,心中一陣緊張。表面卻裝出不甚了了的神情,縮著脖子,做出一副怕冷的樣子,隨意地望望香爐,又望望土地公公和土地娘娘的神像,好像心不在焉,其實整個心神都集中在一對耳朵上。

  長腿乞兒這時插嘴道:「那我們在五台還要耽擱多久呢?」

  老叫化隨口應道:「誰知道?一天……一月……不一定,我總算是跟定了這個賊禿,無論如何,先把劍弄到手再說。」

  大頭又道:「那位盤龍大俠呢?」

  老叫化道:「老要飯的還沒有弄清楚呐。」

  長腿插嘴道:「不會有什麼意外吧?」

  老叫化道:「憑賊禿一人之力,要想將盤龍大俠怎麼樣的話,恐怕——不過,也很難說。世上事,出人意表的,有的是——事情沒有弄清楚之前,我要飯的也不敢隨便——」

  老叫化說至此處,忽然伸手在玄龍耳根下使勁一抹,突然一把帶過玄龍肩頭,瞪著一雙精光四射的豆眼,逼視著玄龍的面孔沉聲詫問道:「五台普渡寺的清淨上人是你什麼人?」

  欲知後事,下回分解。

  ▼第三章 攝魂叟

  玄龍見老叫化突然問起清淨上人,不禁大吃一驚。雖然他已經知道這位外號攝魂叟的老叫化是個正道人物一旦因事出突然,竟不知道如何應答是好,不但嘴裡期期艾艾地說不出一個字來,心頭同時也是突突地跳個不停。

  老叫化看到玄龍這副驚惶神情,不禁哈哈一笑道:

  「相公,你可別慌,還是由我老要飯的先說了罷。自相公你被老要飯識破偽裝熟睡之後,老要飯的對相公就注意上了。之後,見你相公雖然衣著有如鄉愚,談吐卻是斯文一流。又見你面貌雖然猥瑣,眼神卻極清澈,絕非一般村農山樵人家子弟可比。心中雖然納罕,卻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适才相同回頭瞭望神像,要飯的見相公耳後有一處膚色和臉部膚色有異,不禁起了疑心。恕老要飯的冒昧,老要飯的蘸了點口水在指頭上,出力一抹,果然耳前耳後膚色不同,顯是經過改容手術所致。因為相公這種改容之術相當高明,假如不是我要飯的和你相公貼身近坐,說什麼也不會看出個中端倪,因此令我要飯的不由得想起了當年聞名于武林中的『千面羅漢』來了。

  噢,我應該說清楚點,——『千面羅漢』是老和尚落髮為僧以前的諢號。之後,『千面羅漢』柯雲中因為什麼事兒灰了心,在五台普渡寺出了家,改了清淨上人的禪號。這已是一二十年前的事了。廿年前,老要飯的和『千面羅漢』多少也有點交情,只是不常來往罷了。因為你相公說得一口本地口音,所以,老要飯的由種種跡象上猜測,你這改容手術可能是清淨上人、以前的『千面羅漢』柯雲中的傑作。

  老要飯的先把話說清楚,我要飯的只是隨便問問而已,決無任何意思。無故掩飾去本來面目的人,多少總有點不得已的苦衷,老要飯的不是那種不識趣的人,老實說,若不是見你相公身上毫無一點武功根底的話,我老要飯的可能連理都不會理你呢!所有的關鍵都在這一點上,老要飯的非常不明白,一個與武林恩怨毫無牽連的世家子弟,為什麼要改容化裝,夜宿窮廟,出門遠行呢?——現在,我要飯的話說完了,一切相公聽便。老要飯的向以多管閒事,自己煩惱了自己一生而出了名,至今脾氣未改。相公假如用得上老要飯的,只要相公確和清淨老和尚有點淵源,不看佛面看僧面,我要飯的決不推辭。」

  玄龍聞言,知道機不可失,連忙翻身拜倒,淚流滿面地叩頭道:「一切求攝魂老前輩做主!」

  攝魂叟連忙將玄龍扶起,驚疑地凝視著玄龍之面詫問道:「你,你——?你莫非就是——就是你?」

  玄龍含淚點了點頭,隨即將他爹被龍虎頭陀逼上門來,以後他被他爹遣往普渡寺送信,才知道他爹就是當年盤龍大俠,以及他爹後來被龍虎頭陀逼得下落不明,清淨上人訪尋數日,不得要領,替他改容,並且沿途護送,要他親上巫山獨秀峰訪求三清觀主持獨孤子習藝的詳細經過,訴說了一遍。最後又說:「适才已在兩位小師兄閒談之中得悉攝魂叟你老人家的名諱,並猜想老前輩可能和我爹有舊,只是年紀輕,初次出門,閱歷不夠,心中拿不定主見,所以沒有自動說出來。現在知道老前輩不是外人,無論如何要請老前輩指示迷津。」

  攝魂叟聽玄龍的泣述,放開兩手,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道:「果然不出老夫意料,相公正是當年盤龍大俠的公子。令尊盤龍大俠與老夫僅有一面之緣,我們之間並無深交,只是兩下互相慕名景仰而已。十數年前,令尊突然歸隱園林,不知所止,老夫雖然留心察訪。但始終未得要領。也是事有湊巧,老夫月前在玉門關無心碰到了惡名滿天下的龍虎頭陀,暗中跟蹤了幾次,發覺此魔似已探得令尊俠蹤歇隱之處,因老夫熟知此魔當年與令尊結怨經過,雖然從此魔口風中隱約探得令尊即在五台縣附近,但仍然不知確細的位址。本想事先趕來五台報個警訊,因為有情無處送,只好寸步不離地釘緊那個賊僧,準備伺機行事。詎知事出意外,老夫跟蹤賊僧至甘陝交界的寇家山,忽然碰了多年未見好友關外神駝,僅僅交語片刻,即便失去此賊蹤影。又因兩個小鬼頭腳程不夠快,一路追趕下來,已是慢了一步。」

  玄龍聽得心中一緊。

  攝魂叟繼續說道:「來到五台,雖然又將賊僧盯著,但那柄令尊視為至寶,珍逾生命的盤龍古劍,業已落入賊僧之手。」

  玄龍迫不及待地遑然問道:「我爹呢?老前輩?」

  攝魂叟沉重地說道:「尊府所在,老夫已於到達五台後的第二天探清。事後,老夫亦曾數度親至府上踏勘,雖然尊府二位僕婦已然遭遇不幸,令父子似乎尚未遭遇毒手,今天有幸見著相公你,總算老夫所猜已中一半。」

  玄龍又急急追問道。「前輩從何處得知家父現尚安然無恙呢?」

  攝魂叟閉目沉吟了一下道:「事非親目所睹,本不應妄下斷語。但老夫忝居尊長,世侄又是如此情急,老夫不得不以一己之觀察所得,聊慰世侄一番孝思了。」

  「按說,龍虎頭院與令尊當年亦只割耳之恨,說不上是什麼生死大仇。何況令尊當年若欲取賊頭陀之命,易如反掌,賊頭陀心底未嘗不明白。此次尋仇上門,如果已然得手,損及令父子任何一位,又平白得到一柄珍貴無價的盤龍古劍,論理早該心滿意足,飄然遠去了。如今,世侄你,安然無恙,賊頭陀之所以仍未他去,一定是因為盤龍古劍雖然無價,終難抵雙耳之喪。所以盤桓五台,流連不去。依此推斷,豈非令尊本人尚無所損麼?」

  玄龍聽完攝魂叟之言,細味之下,認為甚合情理,內心便立刻感到舒泰不少。當下仍有一點疑問,便又向攝魂叟請問道:「前輩之言,甚合情理,小侄經過此番開導,頓感心甯神安,此恩此德,實難言報。不過,小侄仍有未解之處,尚望前輩並予指點……我爹既然尚未遇險,何故意肯拋家棄子,舍防身利器不取,隻身遠走,避不現身呢?難不成——?」

  攝魂叟不等玄龍再說下去,連忙搖手說道:「世侄休得妄言。別說身為人子者,不得涉及此想,即使武林中稍稍識得盤龍大俠之為人者,亦知令尊決非畏事之輩。現今事出情理之外,其中必有異常變故,決不可一言蔽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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