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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三


  朱元峰雙目閃光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說:假如那位四海幫主,真是令師,這條地道,就不該無人防守,對麼?」

  南宮華側目道:「有無疑問?」

  朱元峰點點頭,沒有再開口。他心底則在想著:離出口還有一段,焉知湖邊未設埋伏?

  他之所以沒有說出口的原因,是因為這樣猜測,就無疑承認那位四海幫主,即為一品紅本人;他當然不希望這種猜想成為事實。

  兩人繼續摸索前行,又走了一大段,朱元峰低聲問道:「快到了吧?」

  南官華點點頭道:「還有百來步。」

  後者說著,腳下不期然加快起來。

  這樣,繼續前行,計算在將臨近出口處時,走在前面的南宮華,突然發出一聲輕啊,同時霍地停下腳步。

  朱元峰忙問道:「什麼事?」

  南宮華手按胸口,不住喘息,臉上一片死灰,顫聲說道:「外面有人……」

  南宮華何事如此失態,朱元峰自然清楚。

  同時,朱元峰本人,也是一陣難過。假如他剛才的懷疑,不幸竟是事實,這對南宮華而言,自未免太殘酷了些。

  朱元峰呆得一呆,急忙加以安慰道:「也許只是幾個漁人南官華黯然低下頭去道:「漁人,現在什麼時辰了?」

  朱元峰握一握她的手背,低聲道:「不要喪失勇氣,華妹,山是人開的,路是人走的;我們這一代應該面對我們這一代的現實環境。你且守在這裡,定一定神,待愚兄出去看看!」

  南宮華點點頭,顫聲說道:「擋在洞口的,是塊大石板,往里拉,比較省力;如果往外推,也許會發生很大聲響。」

  朱元峰答道:「我會留意。」

  於是,朱元峰向洞口摸去,南宮華則仍留在原處。

  朱元峰去沒多久,忽然急步退回來,含笑低聲道:「華妹,你自己去聽聽!」

  南宮華甚為疑訝道:「為什麼?」

  朱元峰微笑道:「我說不上來,你去洞口聽聽就知道了。」

  南宮華問道:「石板移開沒有?」

  朱元峰點頭道:「移開了!」

  南宮華遲疑著向洞口走去。

  要知道,她這時的芳心已經亂成一片,可說已六神無主,失去了她平時的冷靜、機智和不讓鬚眉的勇氣與果斷了。

  因為,恩師「一品紅」的突然失蹤,己使她驚魂皆顫。

  再由朱元峰把「禿龍」僧友三招供的一番話扼要地告訴她後,對她說來,無殊晴天霹靂。

  她當然斷定所謂「四海幫」的幫主,絕對不會是恩師。

  但是,既有此說,必然有人冒充恩師,而且,那個冒充的人,一定也是武功幾與恩師未沾風疾前相差無幾,才能惟妙惟肖地使九龍俯首聽命,屈身為護法。

  尤其,能使「四全客」、「春凳娘」、「鶉衣欲魔」、乃至「三絕大歲」徐華獄、「一指禪師」尚公烈等幾乎是當年與恩師同輩的一流魔頭也甘供驅策,則那個冒充者必是連恩師的聲音相貌,習慣的動作都已裝神像神。

  由此,也可推測到恩師必已不諱!

  因為,恩師已是等於因病而成半廢人一個,決非冒充者之對手,冒充者為了達到冒充下去的野心目的,絕不會留下恩師一命。

  這是她芳心慘痛,無法自解之處。

  而且,充滿了後悔與遺憾。

  她想:原以為以恩師之威名,君山有如泰山之安,決無人敢於潛窺一步。

  為此,她才放心地一人獨闖江湖,由「任性公子」而到今日地步。

  不料,卻因自己之好名與爭勝,竟使師徒永訣,連最後一面也看不到,一想到有病的恩師,為人所挾持與毒手相加,是何等悲慘的場面。

  那麼,一切過錯,皆由於她這惟一傳人的「任性」疏忽造成。

  此恨、此仇,即使能揭開冒充者的底牌,洗雪師門清名威望受玷辱之恥,她也終生感到對不起恩師於泉下……至於那個冒充者是誰?她已無法推斷,也實在想不出當代與上一代的女魔頭中有敢侵犯恩師的人?

  深夜強敵來攻,烈火無情之上,連恩師起居多年之所,一切手澤,皆盡化燼灰,她不但無力護住,連自己與朱元峰也只有被迫藉地道逃命之途,在素性好強的她,真是最難堪的打擊。

  現在,她又警覺到惟一的生路出口又有人在「埋伏」著,這一來,顯而易見的,即恩師絕不會是「四海幫」的幫主,這地道只有自己師徒才知道的「秘密」也走漏了,又如何解釋呢?

  除了自己恩師親口說出或親自「授命」外,難道會是她南宮華泄了密。

  在這種意外又意外的連串打擊下,她芳心全碎,竟連最起碼的常識也忘記了——這很簡單,如果洞口真正有可疑的敵蹤。朱元峰決不會如此鎮靜,若無其事地叫她自己去聽的。

  她偏偏沒有想到這一點,反以為是朱元峰聽出外面的動靜多少與恩師有關,不便傷害她的尊嚴,所以,請她自己去聽。

  她當然絕對不會相信外面會如朱元峰說的「也許只是幾個漁人」,因為,她因睡不著,心事重重,由聞警起身到起火進入地道,估計在二三更左右。

  在深更半夜,怎會有漁人在此夜談?簡直是笑話。

  因此,她以最沉重的心情,最輕飄的腳步,循聲掩去,她希望能聽到不致太使她傷心的話,最好是外面的人絕對不是涉及恩師……可是,傳人她耳中的聲音,卻使她心碎!

  只聽一個粗啞沉重而帶喘息的男人道:「我相信,那老婆子不會騙我們的……」

  「老婆子」,多麼刺耳呀!

  南宮華幾乎想循聲撲去,先殺人再說,她想:君山一品紅,一甲子多來,誰不尊稱一聲金老太君或金姥姥?

  竟有下三等的角色在背後說成「老婆子」?

  可是,瞬即使她失去殺人勇氣,如果天下真有種奇事——自己的恩師,竟真地會做出叫誰也不相信的事,成了四海幫的幫主的話,難怪連下等人也瞧她不起了,稱「老婆子」還不算是輕藐!

  她的心,在滴血!

  可是,她馬上聽到的是「奇怪」的聲息。

  說「奇怪」,是因為她從未聽到過的。

  那像是有人爬在地上「頂撞」什麼似的?

  她呆著,側耳仔細聽,一時也分不出是什麼聲息?

  難道這些狗才等得不耐煩了?爬在地上挖掘什麼?

  對了,一定是想「挖掘」一下,看看這裡是不是真有地道出口的痕跡可尋。

  不對!

  為什麼還有陣陣喘息的粗重呼吸,好像還不止一個人發出的,像是重病的人或要死的人,為了求生的本能,發出痛苦的呻吟,向閻老五「哀求」多活幾年,或向天老爺祈禱什麼?

  是了,外面的人,一定在做一件十分吃力的事。

  當然還有同黨在幫忙,所以不止一人累得這樣氣喘如牛了。

  南宮華漸漸感到越來越納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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