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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〇


  他來,是應「巴山雙俠」老二「琵琶掌」之求,準備為雙俠老大,『神刀金剛」解除獨門禁制;而現在,待救者神刀金剛之子,卻與外人合力將他謀倒,試問:人非神仙,怎能設防及此?

  是巴山雙俠騙了他麼?當然不是,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淫婦仍是大前夜那身裝束,只是臉上已沒有了那副面紗。就整個外表看上去,此刻之淫婦,甚似一名四旬上下之中年鏢客。

  正如一刀寒紀正遠所說,這名淫婦之姿色,確屬平庸異常。

  在淫婦身後,接著走出一名面色略顯蒼白的灰衣老者,顯然正是那位「神刀金剛」曹正肅。

  從神刀金剛刻下之氣色看來,琵琶掌之求援,當非虛假?

  無疑的,神刀金剛一身禁制,必為淫婦所消解;迫欲市惠以資取信於這位雙俠老大也。

  這時,只見淫婦轉過身去,手朝朱元峰一指,以一種男人的粗腔調,得意地笑著道:「曹大俠以前沒見過這小子吧?此即毒龍蕭百庭座下,首座大弟子也!」

  好一個惡毒的淫婦,竟將全盤顛倒過來,把他誣為九龍門下!可是,他這時根本沒有辯解的機會。因為,淫婦不知道使用的是一種什麼藥物,他能看,能聽,神志亦頗清醒,就是四肢綿弱無力,及以口不能言。

  神刀金剛雙目充滿怒意道:「這小子叫什麼名字?」

  淫婦做作敲敲前額道:「我來想想著,唔……啊,對了……姓『鐵』,名『青君』!據令弟曹二俠說:這小子相當狂,得手之後,居然交代得明明白白,他姓什麼,叫什麼,並稱如果不服氣,以後儘管找去毒龍谷!」

  神力金剛一經提及琵琶掌,忍不住接著問道:「我那二弟不礙事吧?」淫婦連忙說道:「不礙,不礙,據曹二俠說,這小子當時搜走他身上全部物件之後,只在他玉枕骨上拍了一掌,目的在使他一時無法張聲,在下趕到之後,已代為推拿,並托店家找來一名大夫,由於時間急迫,在下無法多留,唉,如今總算還好,剛比這小子早到一步。」

  原來被這淫婦先趕上琵琶掌。如此看來,那位琵琶掌十之八九是凶多吉少了。朱元峰想著,不禁一陣黯然。

  神刀金剛向淫婦徵詢意見道:「喬俠,能不能解開這小子禁制,問問他,我們巴山兄弟,跟他們九龍老少究竟有何恩怨?」

  淫婦連連搖頭道:「曹二俠說:這小子身手相當了得,所以在下才想到計擒一途,萬一出了岔子,勢將噬臍莫及……」

  朱元峰一頭是火,心底罵道:好個臭賤人!居然一口一聲曹二俠,說得活靈活現,就像真的一般。

  溪婦頓了一下,接著道:「橫豎在下馬上就要將他押赴盟會。送交陰總盟主鞠訊,其中內情如何,早晚不難知道,曹大俠何必忙在一時?」

  神刀金剛默然點點頭,未再說什麼。

  淫婦拿眼角掃了地上的朱元峰一下,咳了一聲道:「遲易生變,在下也想告辭了。」

  神刀金剛問道:「喬俠怎麼走?大白天裡……帶著一個人……要被小賊同黨看到……喬俠是否已經考慮到這一點?」

  淫婦忙說道:「這個無妨,從這裡出去,到達石泉城,便有法子可想了。」

  神刀金剛又道:「要不要老漢護送一程?」

  淫婦辭謝道:「不,不,曹大俠身體尚未完全複元,不宜多勞;而且,此行亦非應邀赴戰可比,人多了只有壞處,而沒有好處。」

  朱元峰心底不住禱告:你這位神刀金剛,快別堅持,再多說幾句,你一條老命不給送掉才怪。

  還好,神刀金剛的確心有餘而力不足,經淫婦一說,即未再有其他表示。

  淫婦俯身將朱元峰一把挾起,向神刀金剛說了聲再會,便向門外走去。神刀金剛父子則一直送至石橋,方才折身回村。

  在朝山外走出時,淫婦低聲笑道:「現在可知道我這位春凳娘的厲害了吧?」

  朱元峰閉上眼皮,只做沒有聽得。他發覺一個外表無處不像男人的人,忽然開口以女人的聲調說話實在令人噁心之至。

  淫婦低聲一笑,又接道:「你既然知道奴家就是春凳娘席嬌嬌,對於一個像你這樣的後生小子,一旦落入奴家之手,合作無間會獲得何等樣的樂趣?妄圖抗拒將會遭遇什麼樣的後果?一定都很明白對不對?」

  她既沒有先讓腋下人恢復說話的能力,自然是不想得到回答的了。所以,說完之後,低下臉「香」了一個,「粉臂」一緊,「蓮步」加速,一面飛快的向山外奔行,一面逕自又說下去道:「你須知道,奴家這也不過說說而已,其實,到時候你自然會情不自禁……等著吧,小心肝……到時候……總之……你冤家將不難發覺,劉阮天臺奇遇,楚王高唐之遊,當亦不過如是也!」

  淫婦一路呱噪,穢語愈來愈不堪入耳;似乎這種片面表現,也是一種莫大享受。

  好不容易,淫婦住口了,腳下也跟著放慢下來;朱元峰心裡有數,大概快要進入石泉城了。

  又過了片刻,忽聽淫婦搶先解釋道:「我這位小兄弟,好像有點不舒服,夥計,有沒有一個比較僻靜的房間?」

  對面那夥計驀地一咦道:「這位兄弟,他,他……」

  朱元峰一聽口音甚熟,悄悄睜眼看去,發現一點沒有錯,淫婦刻下投入的,正是昨天他歇過的漢中老棧;而對面露著一臉訝異之色的夥計,不是別個,就是昨天他比作烏鴉嘴的那位仁兄。

  朱元峰再度合上眼皮,心底暗歎道:是非只為多開口,煩惱皆因強出頭。這位仁兄,你這次大概是完定了。

  果然,只聽淫婦壓低聲音道:「哦,你跟這位兄弟,原來是老相識?」

  那位仁兄不知死期之將至,竟然巴掌一拍,非常熱烈地嚷道:「可不是,昨天他歇在本棧時,還是生龍活虎的人一個,如今竟連話也不能說了,非咄咄豈怪事?」淫婦歎了口氣道:「說來一言難盡,唉——到裡面房間去再說罷!」

  那夥計一邊往裡走,一邊依然叨叨不休:「這種晚春天氣,風暖花香,季節宜人,既說不上是中了暑,時下又無疫症流行,真叫人想不透。」

  朱元峰心有餘而力不足,愛莫能助,只有眼睜睜地等待這場慘劇發生了。

  來到後院一間廂房門口,夥計站下來,手朝裡面一指道:「這一間怎麼樣?」

  淫婦徑向屋中走去,口裡答道:「很好!」

  夥計轉身向外走去道:「待小的這就去看看鎮上李老大夫在不在。」

  淫婦招招手,喊道:「你先過來一下,夥計。」

  夥計轉身走回道:「大爺還要什麼?」

  淫婦向後退出一步道:「到裡面來!」

  夥計舉步跨入,淫婦疾上一步,手一伸,低喝道:「大爺還要你的命!」

  夥計應掌而倒,連哼都沒有哼一聲。

  淫婦探頭看後院中無人,一個縱身,翻出牆外,打由後街轉向西城門走去。

  朱元峰暗暗納罕:去長安應出東門或北門,現在這女人走向西門,是想去哪裡?

  出西門,漢水延伸如帶,右手則是一片麥田,淫婦沿河岸走出不遠,便在一排桑樹下停住腳步。

  「有口難言」,實在是人生一大苦惱事。

  譬如現在,假使朱元峰他能開口,至少他也可以問一句:「你這婆娘究竟意欲何為?」或是「如今停在這路邊,又算什麼意思?」

  可是,任他恨煞急煞,惱煞氣煞,如今也只有乾瞪眼的份!

  淫婦似已從他眼色中看透一切,輕聲笑道:「別急,乖人兒,奴家不會老讓你……」

  淫婦說至此處,身後城門方面,忽然傳來一陣得得蹄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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