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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南宮華飛快地接著道:「來代別人收幾筆小額舊賬,別再囉嗦了,你的那支神仙拐呢?」

  神仙拐苦著臉道:「拐子剛才不是說,早在五年之前,我拐子就收山了麼?」

  南宮華轉身四下詢問道:「哪位朋友使拐?」

  話聲甫落,立有一名好事者,笑嘻嘻的抱著一根虎頭拐奔來場中,後面人叢中,則有一人在那裡跳腳大罵。

  那名為玉成好事,不惜搶下別人一根鐵拐的漢子,奔至神仙拐笑道:「這一支不知是否合用?」

  神仙拐過來提一下道:「太重了!」

  眾人聽了,哄然大笑!

  「神仙拐」是武林中無人不知的第三號重兵刃,總重計達七十二斤有奇,僅稍遜于少林十方禪師的韋馱杵,和昆侖八指叟的鬼王戟;現在這支虎頭拐,充其量不過二十來斤左右,這位巨煞竟還說重,豈非有心調侃?

  追魂叟嗔目大喝道:「李公彪,老夫勸你最好少管閒事!」

  神仙拐眼皮撩一下,淡淡說道:「跟我拐子說話,請放客氣點!」

  這位神仙拐李公彪,別看他在南宮華面前畏畏縮縮,窩窩囊囊,一旦換了追魂叟,態度馬上改變,說得露骨點,他根本就沒將追魂叟當成一號人物看待。

  追魂叟正待發作,迷縱劍鄭奕奇忽然轉身擺手道:「陰前輩不必勉強這老兒了,在下兄弟久聞神仙拐威名,借此機會討教兩手,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神仙拐一步步向前走來,向謝鄭二人攤開雙臂,作無可奈何狀,苦笑道:「兩位都看到的,我拐子純屬不得已,兩位如果賞個面子,李公彪將終身感激不盡!」

  魚龍劍淡然道:「面子人人都要。」

  說著,側移一步,鏘然一聲拔出長劍。

  迷縱劍客鄭奕奇立采同一步驟,腳下一錯,跟著也將長劍拔出。

  李公彪歎了一聲道:「早知如此,真是不來也罷!」

  罷字出口,鐵拐同時向前平平一掃,就仿佛這一拐只是為加強語氣而發。而出招之溫文平和,也充分顯示出,他僅希望將謝鄧二人向後逼退,並無真拼命之意。

  謝鄭二人自然不願在起手一招,便給逼退,兩支長劍一抖,劍尖分別震出碗口大小一朵銀花,一點拐身,一截拐尾,同時正面奮力迎上!劍輕拐重,本忌正打實接,惟鄭謝二人因對方使的並非本身原有之兵刃,顧忌不大。另一方面,百聞不如一見,二人也想借此試試這位神仙拐內勁究竟如何。

  神龍雙俠,在白道上,名氣並不弱於黑道上的神仙拐,老實說,神仙拐在這一仗中,並不一定就能穩操勝算,依照常理,這一招只能算做問路石,雙方由合而分,爐灶另起,才會認真分勝負,辨雌雄。

  可是,天下事盡多超乎常情之外者。

  神仙拐依理本應撤招換式,詎知此公早已打定主意,要在一合之內,以速戰速決方式,一下解決問題,是以這時不但不退,反而一個伏竄,冒雙劍穿肩之險,猛然搶入謝鄭二人門戶之內。

  謝鄭二人不虞神仙拐笑裡藏刀,亡命一至於此,一時措手不及,忙不迭雙雙帶劍回格護身,此舉正為神仙拐所求之不得,只聽托托兩聲,一道拐過處劍,謝鄭雙劍頓告脫飛出手。

  變化發生在頃刻之間,目觀者幾乎連喊一聲好都來不及。

  神龍雙俠一時估敵錯誤,不由得全都火冒心底,兩支寶劍方剛落地,兩人便都趕達落劍之處。

  神仙拐大喝道:「別動!」

  雙俠同時含怒轉身,神仙拐臉色一緩,換上一副親切笑容道:「兩位準備做什麼?」

  雙俠一怔,臉孔通紅,不約而同抱拳道:「謹謝李俠成全!」

  語畢,同時轉身,又向追魂叟深深一躬,雙雙默然並肩出場去。

  原來華山一派,門規中有一條規定,門下弟子,非遇必要。決不許輕易與人動手,萬一失手落敗,脫手之劍,即不得撿回再用!這是一種派格,足可促使門人慎事敬業,奉尊崇,其故也就在此。

  謝鄭二人一時忘情,幾乎以十三客身份違反本派門規,自然那將勝負擱去一邊,而對神仙拐由衷表示感激了。

  謝鄭二人一離場地,神仙拐立即走去南宮華面前賠笑道:「可以交差了吧?」

  南宮華輕輕嘿了一聲道:「這種便宜事,天下難找,舊賬算是勉強勾消,本少俠部分之新欠,同時記上,以後再算。」

  神仙拐深深一歎道:「早說過不該來,唉!」

  雙手持拐,迎著曲起之膝蓋往下一拍,畢的一聲,一支兒臂粗的虎頭拐竟給折成兩段。

  神仙拐拋卻斷拐吱咕著走開後,追魂叟抬眼望向南宮華冷然道:「下一場閣下找到人沒有?」

  南宮華微微一笑道:「彼此彼此,請到人沒有,問大盟主自己好了!」

  追魂叟寒臉道:「既然閣下非老夫親自催駕不可,老夫自屬義不容辭。現在,聽清了:請閣下馬上離開長安,不許片刻稽留!」

  南宮華不假思索接口道:「聽得很清楚——礙難從命!」

  追魂叟沉喝一聲道:「由你不得!」

  身形應聲射出,疾如脫弦怒矢,衝衝灰鶴般於半空中劃過一道弧線,正對南宮華立身處當頂撲去。

  四狐齊齊一聲驚啊,南宮華喝道:「不關你們事,退!」

  四狐不敢違拗,分別向後退出三丈許。

  四狐倒縱離地,追魂叟身形下撲,以及南宮華長笑引身而起,幾乎是發生在同一刹那。

  這時,全場屏息,不聞一絲嘩音。

  只見一藍一灰兩道人影,兔起骼落,滿場竄逐,忽東忽西,或南或北,身形之靈妙、迅捷、既驚心又美觀!

  自始至終,是南宮華跑,追魂叟追,一般人也許以為這位任性公子,狂放不羈,有意在逗那位武林盟主惱火,取樂;只有朱元峰心裡清楚南宮華這樣做,實在是想看看後者之輕功,以便確定對方究竟是否為追魂叟本人。

  確定之後,接著來的將會是怎樣一副局面呢?

  南宮華如被逐出長安,可謂相當冤枉;可是,站在追魂叟今天身為武林盟主的立場上,如此措施,亦屬不得不然。

  朱元峰心情矛盾在此,感到焦慮者亦在此。

  他不願追魂叟喪失威信,除卻追魂叟是他的父執和長輩這兩層關係不談,追魂叟是當今武林總盟主,他是總盟主座下之金星武士,盟主令出不行,甚至當眾受辱,試問他這位金星武士臉上還有什麼光彩?

  反過來說,南宮華輸了這一場呢?亦非他之所願!

  南官華任性行事,目空一切,以及與臭名昭彰之五狐交往,事證俱在,不容否認;但是,此君也有可取的一面——仇視九龍,與九龍門下公然為敵;同時,最主要的他對南宮華己漸生好感。就個人之感情和眼光來判斷,他敢說可以百分之一百的保證這位任性公子絕非歹類。

  所以,朱元峰這時排眾獨前,蓄勢以待,只要場中一有不利於任何一方的重大變化,他將立即挺身而出,以最簡短的說詞,為雙方化干戈,成玉帛!只要他肯露示本來面目,他相信他能辦得到!

  事情之演變,有時在人意料之中,有時也出人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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