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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朱元峰促聲道:「在下來此另有目的,姑娘先行可也!」

  蔡姍姍非世俗兒女可比,聞言亦不再問,道一聲謝,立即繞向屋後,越牆而去!

  朱元峰百感交集。可憐的蔡姍姍,一再遭受折磨,這妮子為贖罪所付出的代價,也夠人憐憫的了!

  其實,塞翁失馬,安知非福。

  他如不被誘人毒龍谷,打下萬丈危崖,今天他怎能獲傳十絕武學,甚至成為十絕掌門人?

  就說剛才吧!他若非誤中小毒龍張振鵬陷阱,他又怎知蔡姍姍已為師門逮回囚禁於此。

  所以,一切因緣巧合,莫非前定。大難不死,必有厚福,這句老話,顯然不無道理!

  朱元峰最感難受的,便是蔡姍姍已認他不出,而他一時又不便以本來面目相見,他很抱歉,只有讓對方繼續痛苦一段時期,日後慢慢再行尋求補償了。

  現在,朱元峰繼續留下來,真有什麼目的嗎?

  這樣說,不過是一種藉口而已!他事先根本不知道此宅為小毒龍們窩藏之所,誤打誤闖來到此地,恰巧救出蔡姍姍,可謂意外之收穫,他還留下來做什麼?主要的,他是不想和她一起去見長短叟。

  蔡姍姍此去,必能將九龍師徒們,近年之劣跡惡行,源源本本訴之長短叟,這樣將比由他去說更為詳細。

  他找長短叟代訪師父賭王及追魂叟,不妨錯開一步,稍緩再行聯絡;目前,他不能錯過的,就是南宮華午間這場約會。

  南宮華,不論其人為正為邪,至少,在目前,他是跟九龍門人為敵,單憑這一點,他就有暗中襄助之義務。

  這位任性公子,論武功,九龍門人,可能均非其敵;論才智,亦非常人可及。問題只是:此君較自己年齡更小,出道時日,亦不比自己為長,九龍師徒門,物以類聚,傳惡效行,心腸之毒,手段之辣,無所不用其極;收徒能從四五十人淘汰成寥寥六七人,僅此一例,別的就不用多說什麼了,面對這一群梟獐豺狼,種種詭謀,防不勝防,這位任性公子會是對手麼?

  朱元峰呆立片刻,輕輕一歎,轉身人屋,以一元指法,於石壁上匆匆寫下兩行字:「這座石牢,什麼都好,就是悶不通風,陽光太暗,門上那把鎖,也似有重換一副新的之必要——知名不具。」

  寫完,悄悄走出石屋,循蔡姍姍足跡,亦自後院牆縱身掠出。

  朱元峰受小毒龍之啟示,也去弄來一套破衣褲,扮成一名老年乞丐。至於腰間束的則是一根草繩。他這樣做,用意有兩點,第一,當然是為了改換面目。另外一點,便是以他目前所顯示之年紀在丐幫,決無仍為一名繩結弟子之理,外人也許不留意,凡屬丐幫門下,必能一眼看出破綻。這樣這裡分舵上的叫化子們,將會不請自來,他便免得再去勞神打聽了。

  ▼第十九章 且打啞謎

  朱元峰收拾停當,發覺天色已離約會時刻不遠,遂即出城向曲池舊址奔來。

  當年的王室遊宴勝地,如今已成荒坪一片,甚至連一點「池」的影子也找不出來。

  最使朱元峰意外的是,在他到達之前,那片空地竟已先他圍滿成百論千的閒人。

  這風聲是誰放去的?應該不是南宮華!

  因為南宮華是被邀約的!

  因為南官華是被邀約者,發現留柬,已是深夜,憑一人之力,縱想散佈消息,亦將無法散佈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廣。

  同時,南宮華他不像是這種性格的人。他只是不怕事,而非愛生事;所有是非,差不多每次都是找到他頭上來的。

  證諸這一點,消息系對方所散佈,迨無疑問!那麼,對方那位邀請者,這樣做,目的何在呢?

  可以想見的,小毒龍們必然已獲劄硬後臺,有恃無恐,想在大庭廣眾之下,將南宮華一棍打落十八層地獄。

  跟前這片浩浩人群中,自以武林人物居多數。

  由於人群中形形式式,什麼樣人都有,對朱元峰而言,倒是一大方便。他在扮相、舉動各方面,就是稍稍離譜,也將不致引起注意。

  朱元峰一路往裡擠,擠出人牆,頭一抬,哈,妙!

  你道妙在何處?原來南宮華已經到場,競還同時帶來四名幫手!四名幫手都是誰和誰?玉門五狐中的淫、毒、煉、金四狐也。

  南宮華氣定神閑,負手而立,四狐分守身邊,內著勁裝,外披風衣,寶劍斜懸,手按革囊,四對秋波不住于人群中顧盼流轉,為南宮華採取了最嚴密的衛護。

  「玉門惡嫗」乃關外黑道上,有名的三大巨煞之一,強師門下無弱徒,五狐身手自然不會差到哪裡去。

  雖說目下這四狐不一定會是小毒龍們之對手,但是,惡嫗師徒,向以淬毒暗器見長,而且人比暗器更毒,每次出手,從不招呼,如果正式過招,四狐固遜諸龍,若談只達目的,不擇手段,四狐每人現在腰間那只小革囊,則也將夠小毒龍們頭疼的。

  南宮華會找四狐掠陣,自為正派人物所不取;不過,話說回來,一個人客處異地,形單勢孤,除非真將生命當兒戲,又怎肯捨棄現成而可靠之支援?何況這位任性公子以任性知名,根本就不在乎這些。

  朱元峰縱目環掃,在前面二三排中,他沒有找到那位長短叟,也沒發現任何一條認識的小毒龍。

  這時,很多人抬頭望天,都在彼此詢問著:「時辰到了吧?」

  就在眾人私議紛壇之際,東北角上人群忽然裂開一條通道;一名身軀修偉,眉濃如墨,雙肩賽電,年約六旬上下的老者,沉著一張沒有表情的面孔,大踏步走來場中。

  這一瞬間,可說是朱元峰有生以來,身心受震最烈的一段時刻——他,做夢也沒有想到,赴會者竟是他一心想找著的追魂叟。

  不錯,昨夜出現四海通後院者,正是這位現任總盟主!

  他當時看到的,只是一道朦朧背影,加以聲音完全不像,以致未能想起來人為誰。

  跟前這位追魂叟,會不會是冷面秀士第二,也是一個冒牌貨呢?這一點,實在難說得很。

  聲音不同,固屬可疑,然亦不能視為主要論據。武人易容,原則包括變音一項在內。追魂叟昨夜出現時,曾於面部複著紗中,其不想被人識破真面目,用意至為明顯,聲音隨之改變,自然不足為異。

  如今,令人不解者,就是這位追魂叟如屬貨真價實,他又為什麼要跟南宮華過不去?

  南宮華難道會比那批小毒龍們惡性更重?俗雲,鶴蚌相爭,漁人得利。現在,追魂叟和這位任性公子一旦糾纏不清,會不會為這批小毒龍們製造機會?

  那位小毒龍胡曉天不是說過了麼?「中午還有要事——」

  還有什麼事,能比刻下這場約會更重要?

  朱元峰一顆心跳得很厲害,雙拳緊握,掌心全是汗水!

  追魂叟進場,南官華面露微笑,神態仍是那般從容自然;四周圍觀者,則一個個凝神屏息,緊張之程度,仿佛人人成為當事者,只有南宮華才是真正的觀眾一般。

  追魂叟走過去,於場地中央站定,南宮華緩緩迎出數步,抬頭微微一笑道:「大盟主折柬相邀何事見教?」

  追魂叟沉聲冷冷地道:「請閣下升駕!」

  南宮華微笑道:「何往?」

  追魂叟陰聲道:「回到你閣下來的地方去!」

  朱元峰一顆心愈跳愈厲害,一雙眼睛也愈睜愈大——聲音又變了,貨真價實,一點不假,正是追魂叟本人。

  可是,這會是追魂叟平日待人接物的態度嗎?

  是的,此老性烈如火,面目冷酷,乃屬人盡皆知之事實,然而,那只是一個人天性使然,它並未影響此老之公正,和明察是非,像現在這樣,不問事由,出語橫蠻,怎能令人相信,這就是武林中因嫉惡如仇,處事分寸不苟,而為人所欽仰的追魂叟呢!

  只見南宮華又是微微一笑道:「大盟主知道南宮華來自什麼地方?」

  追魂叟板緊臉孔道:「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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