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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朱元峰因為有意要掩飾自己本來的面目,自從走出絕谷,衣服沒有換過,頭髮亦未加以修剪,所以這時蔡姍姍就是看到了他,也絕不會認出他是誰來。

  當下只見蔡姍姍不容師兄將話說完,衣袖一甩,厲聲叱道:「滾開!」

  狄雲揚縮回手,並不生氣,只是皺起眉頭道:「姍妹,你怎麼這樣任性?」

  蔡姍姍霍地轉過臉去,嘿了一下,冷笑道:「不任性就能活命是不是?我已是紫衣弟子,你一襲紫衣雖己到手,卻仍未上身,你懂得比我多?到時候你能救得了我?嘿!我看你最好早點回去,少管別人閒事,免得將自己也給饒上可划不來!」

  狄雲揚臉色微微一變,但仍掙扎著低聲道:「師父他老人家也許並未看出……」

  蔡姍姍打鼻孔中哼了一聲道:「就是你一個人聰明!老鬼要是沒有起疑,他又為什麼一再叫方娘娘問我:「飯為何吃少了?人怎麼瘦了?莫不是有哪裡不舒服吧?』現在我再問問你:老鬼以前對誰如此關心過?」

  狄雲揚似乎給問住了,臉色愈來愈蒼白,嘴唇翕張,欲語無詞,蔡姍姍冷冷一笑,接著道:「現在為了讓你這位多情種子死心起見,不妨奉告一件事:我的金龍護符丟了!

  狄雲揚駭然瞠目道:「啊,這,這——」

  蔡姍姍冷冷一笑道:「這,這總該可以了吧?老實告訴你:這正是我蔡姍姍比你們聰明的地方,不會等著死!」

  狄雲揚在獲悉師妹竟將一面護身龍符丟失後,頓感心灰意冷,當下低下頭去顫聲道:「那麼……姍妹可有什麼打算?姍妹……是不是有把握……一定不……不會再給抓回來呢?」

  蔡姍姍冷笑道:「談把握,誰也沒有!不過,我蔡姍姍也並不希望活得太久,只要能找上賭王或追魂叟,告訴他們,他們那位金星武士系誤死我蔡姍姍之手,領受一份應得的處罰,求一個心安理得也盡夠了。」

  狄雲揚似乎突覺事情仍有轉機之望,啊了一聲忙道:「姍妹,你這又是何苦來?這種事在我們幾個也不是第一次看到,何況那姓朱的是個外人,姍妹,我說你犯不著。只要姍妹肯回心轉意,並說出龍符失落經過,愚兄發誓一定會為你將它找回來。」

  蔡姍姍峻聲斷然道:「謝了!遺失龍符,只是次要問題。龍符遺失後,我照樣回去過!假如我想補救,相信我蔡姍姍自己也有把握將它找回來!」

  頓了一下,冷冷接下去道:「現在,主要的問題是:就為了這個姓朱的外人,才使我蔡姍姍突然感覺到,跟隨這樣的師父,實比伴著一頭虎,一條狼還要可怕!我們歷盡辛酸,方始成就今天這身絕藝,如今不畏外人了,卻得時時刻刻提防自己的師父,試問這成什麼話?這種生活又有何意義可言?」

  狄雲揚惶然四顧,促聲低呼道:「姍妹,你能不能小聲點蔡姍姍聽如不聞,逕自接下去說道:「所以我蔡姍姍今天既不打算向你六師兄下說辭,因而也希望你這位六師兄自此別再苦苦糾纏。一切都很自然,背叛這種師父,談不上什麼大逆不道;同時,縱然時刻擔著被抓回去的危險,也並不比活在那種人命不值一文的凶谷中更使人感到恐怖!蔡姍姍言盡於此,再見!」

  蔡姍姍話一說完,立轉向潘、尤、曾三鏢師,馬韁一抖,寒臉沉叱道:「讓開!」

  潘、尤、曾三鏢師因為聽得人神,雖然早知道這對青年男女非為鏢貨而來,卻依然一直站在那裡;這時聽到這聲叱喝,始才一個個如夢初醒,忙不迭帶馬讓去一邊。

  蔡姍姍小蠻靴一踢,催動坐騎,昂然自三鏢師身邊得得而過,經過時連看也沒看三鏢師一眼。

  那匹小紅馬越過鏢車,馳速逐漸加快……

  朱元峰於注目之下,他發覺馬背上的蔡姍姍,在走出遠遠一段之後,突然掩面伏下身去……人馬背影由清晰而模糊,終於消逝不見。

  堅強的蔡姍姍為何會突然悲從中來?當然是為了偶爾念及他朱元峰的葬身絕谷以致不克自禁了,不過,饒得如此,朱元峰仍無趕上去招呼之意,兩人相見,雖然可以獲得一時之歡慰,但對彼此之前途則無絲毫好處。

  不是麼?

  對方叛師出走,目前處境之險,較他尤甚;但這位小龍女她可能有她自己的計畫,他上去和她走在一起,除了徒亂人意外。能對伊人有何幫助呢?

  毒龍谷偵騎一旦出動,他能幫她抵禦嗎?

  再說他自己,最重要的是尚有多項絕藝待練,多一個人在身邊不但處處不便,而且也會影響進度。

  所以,朱元峰狠了狠心腸,一任伊人自身邊過去,始終站在那裡一動未動。

  蔡姍姍走遠了,潘、尤、曾三縹師知道一陣虛驚已告結束,於是,一個個帶轉馬頭,準備吩咐繼續趕路。

  誰知三鏢師剛把馬頭撥轉,身後忽起一聲沉喝:「站住!」

  潘、尤、曾三鏢師暗吃一驚,同時於馬上轉過身來。

  三鏢師先前從師兄妹的對話中,已隱約猜及這對師兄妹可能為何人門下了,所以這時聞喝都很緊張。因為,他們知道,現在留下的這名青衣少年,不論其為九龍中哪一龍的徒弟,都絕不是他們三人的力量所能應付。

  狄雲揚拍馬上前,執緩注目道:「剛才我們師兄妹說了些什麼,三位諒必聽清了吧?」

  尤姓鏢師眨了眨眼皮道:「少俠意思——」

  曾姓鏢師眼珠一滾,突然搶出半個馬頭,於馬背上一欠身,從容回答道:「敬複少俠,我們三個其實什麼也沒有聽到!」

  狄雲揚在三鏢師臉上緩緩掃過一眼,停了片刻,才打鼻管中輕輕一哼,冷冰冰地點頭說了一句:「算你們之中還有一個聰明人!」

  語畢,馬頭一撥,抖韁加鞭而去。

  尤姓鏢師搖頭輕歎道:「同樣一條路,有人上天堂,有人下地獄,端視一個人走法如何……唉……今天若那曾頭兒應變得快,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曾鏢師感慨道:「我們這碗飯,往後也許吃不多久了。『三殘九龍』退隱了幾年,江湖上也就太平了幾年,不想現在又冒出這批龍子龍孫!過去還有個『一品紅』緩衝其間,今後呢,我看追魂叟恐怕無能為力!

  尤、曾兩鏢師此刻說的,雖然都是實情,但在朱元峰聽來,感覺異常刺耳難受;尤其是曾姓鏢師最後這幾句話。

  追魂叟之所以未能在兩道人物中建立起盟主威信,無非是為了冷面秀士和樂天子兩案連續發生,而始終未見破獲,身為副盟主者尚且不能自保,還能叫別人對他們這些領袖人物寄予什麼希望?同樣的:總盟主追魂叟都不能有所作為,他這位金星武士豈不是形同虛設了?

  鏢車繼續上路……

  進了寶封城,天色已黑。朱元峰走進一家鐵器鋪中,悄悄將僅有的二兩銀子全部買了鐵蓮子。

  十項絕藝是:劍,刀、拳、掌、輕功、暗器,醫蔔、陣圖。易容術以及一元神功。

  朱元峰先習輕功是為了應急,現在,他為了在某些情況下,不使自己像個廢人,乃決定再將暗器一項提前習成。

  十絕癲僧所傳之暗器手法,精奧獨特,一旦練成,威力無與倫比,再有一身上乘輕功相配合,多多少少也就可以辦點事了。

  接連幾天,朱元峰一有空便在暗器這門功夫上偷偷下苦功。白天在車中,他專做擬向、定位、測距、衡勁等靜心法門之鍛煉;半夜則實習各種出手姿勢,前後左右,反正上下,側打橫彈,散發連珠,均務求與身腰步眼作正確呼應。

  第十天上,一行抵達伊川地面。現在,離洛陽己只剩下伊、洛二水之隔了。

  曾、尤、潘三鏢師,以及湯罐子等,無不滿懷歡喜,一路太太平平,總算沒有出岔子,這兒與洛陽隔河相望,又是在嵩山腳下,當然不會再有什麼變故——可是,世事往往出人意料之外,鏢車走在無人荒野中,未出問題,不意臨近地頭,反而出了毛病!

  這個毛病非但出得大,簡直就可說無可救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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