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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不過,朱元峰也只說得這麼一句活,即未繼續調侃下去,因為,他忽然發覺,妮子的神氣似乎不大對。

  兩人默默並肩而行,走沒幾步,「紫梅」突然轉臉向他道:「對於說謊話的人,朱兄看法如何?」

  朱元峰被問得猛地一愕,接著定神微笑道:「問你自己該也一樣?」

  「紫梅」沒有馬上接腔,低下頭去,又走了幾步,忽自袖中取出一面小金牌,往朱元峰手中一塞,同時低低說道:「小妹並非百花門下,甫字也不叫『紫梅』。」

  朱元峰手托那面金牌,意外得半晌說不出話來。

  「姍姍?」

  姍姍姑娘點點頭,垂臉低聲說道:「是的,小妹姓蔡,名姍姍。前此謊稱百花門下,並冒用紫佩仙女紫梅之名,實在是跟朱兄開玩笑的,尚望朱兄勿要見責才好。」

  剛才在客棧門口,與朱元峰交臂而過的那名灰衣青年,正是晨間在書棋山莊地下密室中聚會的六名灰衣青年之一!他來此並非無因,內情原來是這樣的:紫衣姍姍剛一離開,即有一名部屬飛報入莊,說是於南城發現花谷五仙女中的紫佩和藍璫,九公主再冒紫佩仙女之名恐怕不妥。那灰衣九叔聞報一驚,乃急命六兄弟之一,趕來通知他們的師妹設法補救,此為這位小魔女忽然吐露真情的緣由!

  朱元峰縱具神聰,又何能洞察及此?這時,他見金牌上鐫有姍姍兩字,相信此非嗟咄可辦者,一時間竟為之深受感動,覺得先前全是自己多疑。理由很簡單:此妹如有所圖謀,此刻應不會以真名相示。

  不過,朱元峰念及人心險詐,仍然保留著幾分警惕,當下他眨著眼睛道:「那麼,令師何人?」

  姍姍抬頭,不勝嬌羞地脫了他一眼道:「假如你想見他老人家的話……」

  朱元峰連忙分辨道:「不,小弟只……」

  姍姍神秘地笑了笑道:「別『只』了,我現在不妨這樣告訴你,你早晚非見他老人家不可!」

  朱元峰愕然道:「為什麼?」

  姍姍輕聲傲然道:「要想解開冷面秀士生死之謎,或是想找出這次騷擾武會的那名歹徒,只有求教他老人家才有希望。」

  朱元峰注目道:「姑娘是指哪一方面?」

  姍姍蟑首微昂道:「包括任何一方面!你當知道,此人既敢如此作為,就表示他未將這次武會上的六位盟主候選人放在眼裡。」

  朱元峰注目接著道:「那麼何處可以見到令師?」

  姍姍芳心竊喜,仍然裝出一副傲然神態,淡淡說道:「要見一位長輩,尤其是有所求教,最重要的便是心正意誠。你若信得過我蔡姍姍,就不必多問,總之,我蔡姍姍包你在一月之內,一定能見著他老人家便得了!」

  朱元峰默然不語,為恐引起對方不愉快,他一時不便再說什麼。然於心底,他實在希望儘快與七步追魂叟會上一面,以便在七步追魂叟方面討取指示。他相信,此姝之師為何許人,七步追魂叟多少應有一點數目才對。

  蔡姍姍忽然用手一指道:「看到沒有?那邊門口停著馬車的,便是有名的第一樓!」

  朱元峰循聲抬頭望去,正侍開口,左首一條小巷中忽然有人一路唱著走將過來:

  讀盡詩書六七擔,老來方得一青衫。

  佳人問我年多少,五九年前二十三……

  朱元峰和蔡姍姍均為這陣不成腔調的歌聲所吸引,聽到最後一句,兩人不期然同時失笑出聲。

  朱元峰低聲笑道:「倒是個趣人。」

  正說,歌者出現,兩人瞧清之下,不禁又是一陣暗笑,聽歌詞像是個讀書人,不意現身走過來的卻是一個拾荒的跛子。

  只見這個從巷中走出的跛子,年約五旬出頭,衣衫襤褸,背背一隻破籮筐,手提一把舊鐵鉗,在無物可拾時,那把鐵鉗就當做拐杖用。

  朱、蔡兩人相視一笑,正擬繼續舉步時,老跛子忽向兩人一拐一拐地走過來喊道:「嗨,兩位公子且請留步!」

  朱、蔡兩人一愕,同時停下身來,不知老跛子這一喊是何用意。

  老跛子笑嘻嘻地走上數步,以手中鐵鉗朝尚握在朱元峰手上的那面金牌一指道:「這位公子,你要想扔了的話,嘻嘻,倒不如成全了小的。」

  朱元峰輕輕嘿了一聲,朝蔡姍姍一遞眼色,意思說:想不到這廝原來有點瘋癲,別理他,走吧!

  蔡姍姍也感到一陣好氣又好笑,她見朱元峰如此表示,便忍住沒有發作。於是,二人肘彎一碰,又繼續向前走去。

  不意老跤子竟自身後追了上來,叫道:「肯與不肯,這位公子你也得表示一下呀。」

  朱元峰不勝其擾,腳下一停,轉身冷冷說道:「這位老兄,你是真瘋,還是假瘋?你老兄自幹這行以來,有沒見過人家把金銀當廢物丟棄的?」

  老跛子嘻嘻笑道:「怎麼沒有,這種事多啦。」

  蔡姍姍柳眉一豎道:「在哪裡見過,你說!」

  老跤子又是嘻嘻一笑道:「要是老漢舉出例子來,該當如何?」

  蔡姍姍朝朱元峰手中那面金牌一指,怒衝衝地道:「有就這個送你!」

  老跛子嬉笑如故,眯眼道:「說話算不算數。」

  蔡姍姍氣得玉容發青道:「告訴你這臭老頭,姑娘說一句,算一句,不過,你家姑娘脾氣並不好,如你臭老頭信口雌黃,舉不出具體例證來,可得小心你臭老頭另外那條好腿!」

  蔡姍姍這次出門,其所以易釵而弁,不過是怕引人側目而已,在面容、喉音各方面,均未加以掩飾更改。所以,她這時並不在乎讓人知道她的女兒身份。而那位老跤子,由於見多識廣,也未對這一點表示驚訝。

  這時,只見老跛子忽然轉向朱元峰,下巴一抬道:「願作見證嗎?」

  朱元峰自然要幫蔡姍姍說話,同時,他也不信真的會有人拿金銀當廢物丟棄,於是頭一點道:「當然可以——假如你輸了,我再幫你勸勸這位姑娘,別對你老兄那條好腿敲得太重就是了。」

  老跛子耍戲法似的,將手中那把鐵鉗向空中一丟,鐵鉗於空中一個翻轉,然後「噠」的一聲,一把抄住,同時叫道:「兩位看清了!」

  右肩一卸一甩,背後那只籮筐自然滑到腰肋下,右手鐵鉗伸入籮筐中一攪,立即熟練無比地夾出一件物事來。

  朱元峰注視之下,脫口呼道:「金元寶?」

  老跤子鐵鉗向前一送道:「接住!真的假的,你們自己拿去看清楚。」

  蔡姍姍怒叫道:「安知——」

  言下之意,是說:就算是只金元寶,又怎知不是你這臭老頭事先藏在裡面,故意藉此來激人打賭,以便訛取他人財物的呢?

  蔡姍姍剛剛喊出安知兩個字,老跛子已然搶著叫道:「再看這個!」

  鐵鉗一攬一挑,又是一支玉如意。

  「還有!」

  一條珠串高高挑起。

  「多著呢!」

  第三次鉗出者,赫然竟是一座翡翠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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