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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九


  出潼關北城,折向西行,不消多久,便可踏上關洛古道。

  踏上關洛古道之後,向前再行裡許,引目右顧,可遙見道旁兩箭之外,有一座翁郁的柏林。

  林中有古墓一座,墓中人便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後漢太尉楊震」。

  這時,夜色昏暗,關洛道上,一條灰色身影,正疾如流矢般地自古道上斜斜投向那座柏林,僅三五個起落,身形便已沒入林中。

  林中,那座建於後漢延光四年,占地甚廣的楊太尉墓前,一名勁裝夜行人,雙手正搭在墓前那塊剝落的石碑上,用力一帶一推,勁裝夜行人立身之處,立即冉冉陷落,片刻之後,陷落的石板重又冉冉上升,一切回復原狀。

  勁裝夜行人進入墓下不久,一聲嘿嘿冷笑,石碑之前,驀又出現一人。

  後來者手托一支兒臂粗細的旱煙筒,身穿新藍布襖,鼻端兩側有著兩道八字形的肉溝,此人仿著先前那位勁裝夜行人的動作,將石碑一帶一推,冉冉降人墓下。

  勁裝夜行人——玉面閻羅——跳下石板,拐人右首一條市道,前進約十數步,來至一座形式奇特的大廳。

  廳成橢圓形,天花板上懸著數十盞明紗宮燈。

  廳壁上開著無數門戶,每座門戶上都漆著一朵色澤不同的花朵,遊目所及,多系杜鵑,山茶,芍藥,迎春,櫻,李,菊,榴,桂,梨等等司見的俗花,只東西南北四邊有四朵花色澤特別鮮明,其順序是「桃花」「杏花」「水仙」「海棠」。

  而大廳迎面居中,一枝獨豔的,卻是一朵盛放的「牡丹」。

  這時,數十盞明紗燈照耀之下,廿四名身披雜色披風,各俱姿色的豔裝女子,正分兩排屏列於大廳之中,居中高坐的,則是一名頭載牡丹冠,兩肩霞帔,身著雪白宮裝,手執一朵玉牡丹,年約二十四五的絕色佳人。

  佳人座前,放著兩隻軟椅,椅上分別倚躺著一對年輕男女,男的面如冠王,女的貌若天人,惟均雙目緊合,似在昏迷之中。

  當玉面閻羅臉色不定,強持鎮靜,緩步來至大廳之前時,廳中諸女,包括居中那位絕色佳人在內,方始紛紛自軟椅上那位英俊的少年臉上收回目光。

  顧盼之間,諸女臉上,均是紅白不定,秋波中猶閃漾著戀戀之色,居中那位絕色佳人,差不多也是一樣。

  一絲玄秘的陰笑,自玉面閻羅唇角上一現而逝。

  這時,當玉面閻羅現身之後,諸位立即自動退開一步,中座佳人首先含笑欠身向下,嬌嬌滴滴地招呼道:「蕭少主辛苦了。」

  玉面閻羅躬身答道:「壇主好說。」

  白衣佳人又道:「蕭少主請升座。」

  玉面閻羅藉躬身之際,眼角迅掃,見白衣佳人座前四名姿色較為出眾,也就是剛才跟他同採行動的四名少女,芳容並無多大異樣,心下略寬,再細味白衣佳人語氣,也甚溫和,這才又道一聲:「謹謝壇主賞座!」

  一聲謝畢,便自升登白衣佳人肩次另一空座坐下。

  玉面閻羅坐定後,先還雙目平視,強裝著一副嚴肅的凜然之色,但這樣僅僅維持了點火燃香的短暫時刻,眼神偶溜,立即目不轉睛地落向座前軟椅,朝椅中玉容如花,目前尚在昏迷中的迷娘呆視起來,望著,望著,直似被粘住一樣。

  而諸女的目光,也先後悄悄地重新投向另一軟椅上的司徒烈。

  白衣佳人秋波盈盈,微微一掃,目光所至,粉頰紅暈頓生,她矜持地硬將視線挪開,正好瞥及玉面閻羅的癡呆神情,娥眉不禁稍稍一皺。

  於是,她輕輕咬了一聲。所有的人,立刻悚然警覺過來。

  「四今除外,諸花聽命!」白衣佳人整容脆聲道:「立將這位青城女俠送入第一號暖室,菊花,榴花,迎春三名領隊,其餘諸花分三班守護,非奉本座牡丹令,任何人不得進入室內!」

  一片嬌諾,廿餘名女子,立即簇擁著一隻軟椅,自左前方一道悄然開啟的密門,湧向地下,眨眼走得一個不見。

  現在,廳中僅剩下了七人。

  白衣佳人,玉面閻羅,桃、杏、水仙,海棠四花今,以及不省人事,靜靜地躺在軟椅上的司徒烈。

  諸女散去後,白衣佳人笑向玉面閻羅道:「蕭少主,大功告成,底下可又要麻煩您啦!」

  迷娘被諸女擁走後,玉面閻羅臉上,立即露出一股悵然若失之色,白衣佳人向他說話,他竟是一字也沒聽到。

  白衣佳人看在眼裡,微微一笑,略提聲浪又道:「天亮以後,敢煩少主立即飛馬金庸,請教主自總壇移駕。」

  玉面閻羅輕哦一聲,連忙偏過臉來,唇皮一張,方待開口要說什麼時,目光射上白衣佳人豔光鑒人的臉龐,心神一蕩,口為之噤,像先前他果視迷娘一樣,眼光發直,唇皮微張,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白衣佳人見狀,秋波乜斜,故意朝他投出一個媚笑,玉面閻羅臉色一白,情不自禁地有點微喘起來。

  「是的——」他嚅嚅地道:「壇主,你,你說什麼?」

  白衣佳人媚然一笑道:「沒有什麼,安身說是迎教主金駕,什麼時候起程,少主盡可自己決定。」

  玉面閻羅連哦兩聲,方待開口,白衣佳人業已毫不為意地掉轉臉去,目光自軟椅上一帶而過,然後方向座前四女微笑道:「小妮子們,你們準備要娘如何處理?」

  四女含羞低頭,白衣佳人低聲又笑道:「假如你們再不開口,娘可就要為你們出主意啦!」

  桃花少女瞥了水仙少女一眼,水仙瞥向海棠,海棠瞥向杏花,杏花少女扮了個怪臉,然後低頭羞人答答地道:「娘出主張吧!」

  白衣佳人點頭一笑,旋即斂起笑容,輕咬櫻唇,目光凝視座下軟椅,神情好似在盤算一個不失公允的處理之法,但睫毛遮覆之下,秋波中那股令人魂消的戀婪之色,卻熊熊然,有如舔卷冬草的春火。

  玉面閻羅目光電閃,業已看入眼中,這時卻故意轉臉別處,拿捏著一派不以為意,高高在上的總壇少主風度!

  其實,從他臉上那份白中泛青的氣色看來,不難想像到,他內心此刻所燃燒著的一把醋火,其難忍難熬的程度,根本就不在白衣佳人的春火之下。

  片刻之後,忽見白衣佳人脆聲笑道:「哦哦,小妮子們,娘有法子啦。」

  四女含羞抬臉,白衣佳人卻偏臉先朝玉面閻羅笑道:「現在座下軟椅上躺著的這位少俠,在四個小妮子出發之前,妾身便已想妥安置辦法,妾身擬於事先薦他前往總壇,加入總壇花蜂行列,依本教規定,花蜂在教中的身分,約與分壇之花令相等,只要經過分壇壇主以上身分的人物許可,即可得幸花令以下諸花,此次這四個小妮子為本教建功甚偉,故由妾身做主,破格敘賞,事後再由妾身補行呈報——」

  秋波睨視,嫣然一笑,又道:「至於先後次序應該如何取決,蕭少主身為總壇少主,今天又是上差身分,這就煩蕭少主評定一下如何?」

  玉面閻羅極為勉強地笑了笑,說道:「武霸天下,我教宗旨,及時行樂,我教妙諦。牡丹壇主乃我教中少數金玉身分的高輩人物之一,一行一言,均足為百花楷模,卑座有幸參與令壇獎懲大典,已屬不勝榮耀之至,若說評定四令厚薄,乃壇主權責份內,卑座萬萬不敢妄置末議。」

  白衣佳人含情脈脈地淺笑道:「蕭少主真會說話,蕭少主是本教五位少主之一,極有希望成為本教來日主人,少主如此謬贊妾身,妾身如何生受得了?」說罷,秋波獻媚,又是蕩然一笑。

  玉面閻羅心蕩神馳,幾乎把持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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