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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三


  笑無常緩緩走向一座石墩,停步回頭笑道:「老夫外號叫做一招勾魂,假如老夫出了手,當今武林中能逃過老夫一招之危的,數數也沒有三五個,你是後輩,當然更不用說了,現在老夫先露一手給你老弟看看,看過了再強嘴不遲。」

  說著揚掌往石墩上輕輕一切,左手一兜,已抄起碗大一塊,手法之俐落,比起七星堡主的陰陽兩儀罡氣毫不遜色。

  司徒烈暗暗心驚,知道自己決非其敵,索性微合雙目,裝作沒看到。

  「如何?」笑無常手托石塊,桀桀笑道:「老夫到目前為止,仍無絲毫惡意,但如果老弟一意孤行,始終不將老夫看在眼內,那可又當別論了!」

  司徒烈知道無法善了,雙目暴睜,喝道:「別擺臭架式了,露出你的醜面目吧!」

  笑無常偏臉陰陰笑道:「這樣還不行?」

  司徒烈冷冷一笑,豪放地道:「如果行,早行了!」

  「一定要來幾下真的?」

  「彼此心裡明白。」

  「好好!」笑無常扔去石塊笑道:「老夫讓你十招,留個機會給你思考思考,十招一過,老夫只好暫時委屈老弟一番了!」

  司徒烈知道多說無益,從腰間撤下盤龍劍,振腕一抖,劍如銀虹,橫劍當胸,口中高喊一聲:「牛別吹得太老。」

  暗運一元真氣,劍式一順,平豎胸前,自行繞圈疾走,一圈連著一圈,好似在用許多圈圈在地上連綴著一幅神秘的圖案。

  這一招名叫「先天一元九宮連環步」。

  一元劍法共有七七四十九招,外加這招先天一元九宮連環步合為大衍之數。

  這招不在攻式之內,是一元劍法中的救命自保之著,司徒烈昔日跟長白獨目叟對劍至第三十七招,忘了三十八招,曾以這一招拖延時間藉以思考,直到白夫人遙遙指點,方將接在三十七招「變生兩儀」之後的「四象復位」悟出。

  今天,他倒果為因,拿最後一招做了起手式,乃是為了對方武功太高,故先設法立於不敗之地,俟機進攻,只要對方說話算數,他就不信對方能擋得了十招一元劍法。

  劍一亮出,笑無常微噫道:「盤龍劍?司徒望的盤龍劍?」

  九宮步踏出,笑無常更驚訝了,他失聲道:「劍聖絕學?一元劍法?你是劍聖後人?」

  司徒烈暗驚道:這魔頭目光好銳利!

  當下更不遲疑,趁對方心神未定,口喊接招,劍尖下指,一式「地象坤卑」,疾點對方腹下中元重穴,笑無常一聲哦,門退五尺,身形端的快極。

  司徒烈得理不讓人,劍身嘶風,挑出一道劍弧,劍尖上指,又一式「天象幹尊」,欺步直進,疾點對方喉下天突。

  笑無常又避開了,口中哦聲連連。

  轉眼之間,司徒烈已攻出八招,他忽然一個收勢,隱住身形。

  原來他發覺以自己現下在一元劍法的六成火候,在十招之內實在奈何笑無常不了,笑無常口中的驚呼並不是因他劍招之威力而發,笑無常奇異的可能是他根本沒料到面前這位美少年會使一元劍法。

  他為了一元劍法的尊嚴,自然不肯再攻出無謂的兩招了。

  笑無常驚訝地望著司徒烈,好像有好多話要問,嘴巴動了兩下,搖搖頭,改口問道:「怎麼不攻了呀?還只有八招啊!」

  司徒烈昂然大聲道:「小爺不屑攻擊一個無還手之力的人物。」

  笑無常笑了笑道:「這種話由司徒望說出來還差不多,不管你是司徒望的什麼人,憑你現下這幾成火候,老夫敢說一句,可還沒放在眼裡。」

  桀桀一笑,又說道:「好,底下兩招算你棄權,現在讓你明白老夫一招勾魂這稱呼的由來。」

  口中說著,人已朝司徒烈緩緩逼來。司徒烈暗忖道:我在一元劍法上的火候雖不夠,來個兩敗俱傷大概還可以。

  心神一定,抱劍凜然以待。

  笑無常右手緩緩舉起,屈張如鉤,緩緩抓向司徒烈左肩,司徒烈閃身暴退八尺,耳聽一聲怪笑,閃目看時,笑無常竟比他更快,這時業已逼進身前三尺之內,右手舉在空中,原式不變,緩緩落向自己左肩。

  司徒烈汗出如漿,深知難逃一拼,當下猛吸一口清氣,劍身微顫,真氣貫注,屹如銀柱般地豎立前胸,招藏一元劍法絕學「一元彌六合」,他準備著兩敗俱傷,捨命換取笑無常一條右臂。

  萬籟俱靜。

  就在這生死存亡,千鈞一髮的刹那——啊也哈——笑無常身後的城牆上,突然有人打了個呵欠。

  司徒烈一怔。

  笑無常也是一怔。

  後者舉在半空中的手臂,猛地一收,同時身軀疾轉,驀向側面閃開,這樣他既可以望向發出阿欠的地方,又可監視住司徒烈的行動。這時,發出呵欠的北邊城牆上,又送出一陣含混的喃喃自語。

  「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啊也哈——又是一個阿欠,接著道:「唉唉,聰明之人常遭聰明誤,還是糊裡糊塗真福氣。」

  語音含混而低沉,哼哼唧唧,好像沒睡醒,也像嘴巴裡包著一口東西沒有咽下去。司徒烈心雖訝異,但對這番話卻是似懂非懂,茫然不解。

  他覺得話中仿佛含有極深禪機,但一時間卻參解不透。

  再看笑無常,笑無常好似已經知道了來的是誰,這時的臉色非常難看。

  司徒烈見了,大感寬慰暗忖道:不管來的是誰,看樣子笑無常似對來人頭痛得很,今宵之危,大概可以就此逢凶化吉了。

  司徒烈正在思忖之際,城牆缺口處,業已搖搖擺擺地走出一人。

  月色下但見來人身軀極為臃腫,走起路來鵝行鴨步,肋下夾著一根破竹竿,手捧一隻舊葫蘆,跑幾步就捧起來喝上一口兩口,臉短鼻扁,兩腮騷鬍子,眉目難分,胡端上點點滴滴地往下淌酒渣,神態猥瑣之至。

  這位貌不驚人的不速之客,從從容容地踱至一招勾魂對面丈許遠近站定,先朝司徒烈扮了個鬼臉,這才不慌不忙地系回酒葫蘆,從肋下取出那根破竹竿,朝笑無常一指,傻呵呵地笑道:「幸會,幸會,一別四十年,想不到又在這兒碰了頭,呵呵,你老兄還是老樣子,一點也沒長漂亮,我這個老不死的也一樣,並不比年輕時候更聰明,有道是江山好改,本性難移,有道理有道理,呵呵,呵呵呵。」

  語畢大笑不已,伸手又要去解酒葫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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