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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八


  「為了要他們死得快一點!」

  「既然如此,剛才怎不動手?」

  「和尚不願把手弄髒。」

  「那樣等到什麼時候?」

  「不用等。」

  「這怎講?」

  「他們已經死了!」

  「他們已經死了?」

  司徒烈聽了幾乎跳了起來。

  和尚平靜地微笑著道:「是的,他們都死了!」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在我們離開朝陽觀之前。」

  「死於何人之手?」

  「假使我和尚沒有猜錯,那人該是長白之王鬼見愁。」

  「啊……鬼見愁?」

  「小子,」和尚笑道:「現在你總該明白我和尚在一叟兩老離去的那一刹那,為何突然大笑的原因了吧?」

  「難道您已預知鬼見愁等在外邊?」

  和尚大笑道:「他早就綴在我後面呢!」

  司徒烈道:「你為這一點而發笑?」

  「那就有什麼好笑的?」和尚道:「我之所以笑,只不過藉我的笑聲將鬼見愁那老魔頭的冷笑掩蓋過去,不令一叟兩老有所警覺罷了。」

  司徒烈不解地道:「您一步也沒離開,又怎知道他們三人已給鬼見愁收拾了呢?」

  和尚笑道:「假如你小子也是有心人,或者你小子的功力再高一點,高到像你師父白鬍子老兒那種程度,你小子就不會有此一問了。」

  司徒烈想了一下,恍然大悟道:「施力知道了……怪不得當施力向您老走去時,您老沒有立即理我……您老當時凝神諦聽的,大概便是這個了。」

  「一點不錯。」

  司徒烈又問道:「您老有否聽出他們三個是在什麼地方遭的毒手丁」

  「也許在大殿中,也許在偏殿走廊上。」

  「鬼見愁為什麼要除掉他們幾個?」

  「鬼見愁那種魔頭就跟七星堡主一樣,最容不得的便是有人不忠於他!」

  「鬼見愁和七星堡主的武功誰高?」

  「真是孩子氣!」和尚笑了起來道:「聽到一個高手的名號,就要拉出人來比上一比,他跟七星堡主又沒交過手,和尚怎曉得他們誰的武功高?」

  「我想應該七星堡主高!」

  和尚笑道:「何以見得?」

  司徒烈道:「第一,假如鬼見愁的武功不遜於七星堡主,他為什麼沒被人並人武林三奇之內而成為武林四奇之一?第二,七星堡主自詡為武林第一人,可見得他沒將任何人看在眼內,這其中當然包括了鬼見愁!」

  和尚搖搖頭笑道:「不儘然……不儘然。」

  司徒烈吃驚地道:「難道鬼見愁很了不起麼?」

  「現在聽我的。」

  「您倒說說看!」

  和尚笑道:「第一,你小子的兩點理由,根本不成其為理由!武林三奇雖然是一種尊稱,但你總不能因為有了這種尊稱便說整個武林的高手只有他們三人。小子,我和尚比七星堡主如何?為什麼沒人說我和尚是武林一奇?這,就是一個最明顯的例子。至於七星堡主自稱武林第一人的一節,那只是他個人的誇大狂作祟罷了。我和尚何嘗不可以自許為武林第一人?同樣的,你又怎知鬼見愁那老魔沒將自己看作武林第一人?

  第二,鬼見愁遠處長白,加以日常的行蹤飄忽,較少人知,假如他沒有獨到的一手,他怎會被人家喊做長白王?

  第三,這是你小子經歷過的,獨目叟是何等人物?你再看看鬼見愁收拾他們三個的手法多俐落?照面後,僅僅一個回合,三人只哼得一聲,便完結了,就是換了我和尚,頂多也不過如此而已,七星堡主又能強到哪兒去?」

  司徒烈聽得不住地點頭。

  經過了和尚這一番剖解,他對鬼見愁不禁有了一種新的觀感。

  他想:鬼見愁的武功既不在七星堡主之下,如果能找個機會讓他們二人火拼一下,豈不大妙?

  和尚似乎業已瞧透了司徒烈的心意,抬臉微笑道:「小子,你在轉些什麼鬼念頭?……你是不是在想,要是能令鬼見愁跟七星堡主拼上一下子多好。」

  司徒烈赧然一笑。

  和尚微笑著又道:「假如和尚現在告訴你,你小子的這種願望頗有實現之可能,你小子聽了該有什麼感想呢?」

  司徒烈聽了,跳將起來道:「真的麼,大和尚?」

  和尚點頭笑道:「附耳過來!」

  這時候,天已二更。

  司徒烈跟瘋和尚二人的頭,一齊伸向桌子中間,和尚低聲說著,司徒烈出神地聽著,有時點頭,有時搖頭,有時皺眉,有時微笑。好半晌之後,和尚方才將話說完。

  聽完了,司徒烈咬唇猶疑地道:「我師父那兒……怎生交代?」

  和尚哈哈大笑道:「有我和尚呀!」

  十月,長白。

  十月的長白,浸洗在一片灰黃中。

  灰黃的天空,灰黃的原野,灰黃的篷包,灰黃的平頂屋……以及灰黃的行人。

  這兒,長白,是沙的世界。

  這兒,長白,惟一的白色是羊群……白色的羊群,一隊隊地穿過朝陽鎮,有的向東,有的向西,有的向南,有的向北,它們依賴著趕羊人的經驗,在追逐著有水有草的地方。

  初冬的朝陽鎮,迎著朝陽蘇醒了。

  這座城隍廟,是朝陽鎮的心臟。這時候,在城隍廟前的一株老榕樹底下,咩咩而叫的羊群圍著一堆人,一堆人群圍著一位藍衣少年。

  那位少年,很顯然的,不是長白本地人。只見他,年約雙十左右,劍眉虎目,鼻似瓊瑤,唇若塗朱,英俊至極。這種季節,所有的當地人,多半穿著棉長袍,棉套頭,束著板帶,而將袍角撮起塞在帶縫裡。只有他,那位少年,在這種大寒氣候下,卻只穿著一件老藍布長衫,居然意態從容,毫無涼意。

  少年在這座城隍廟前出現,今天已是第三天了。

  此刻,他像前二天一樣,眼見圍攏來的人數已是不少,便從榕樹下那塊大石頭上立起身來,右手抱著左手拳,含笑向四周閒人作了一個羅圈揖,然後朗聲發話道:「諸位伯伯叔叔:您好!

  在下豫中史威,遠來貴地長白訪親未遇,盤川告罄,告貸無門。尚幸在下曾從少林門下學過幾天拳腳,窮途末路,說什麼也只好拿它出來現醜一番了。諸位知道,少林為當今武林名派之一,少林正宗絕學便是降龍伏虎拳,又名羅漢拳。史威雖非少林門下,但所學卻屬少林真傳。拳打行家看,史威是不是有點真功夫,諸位馬上知道。不過,在下有句話卻須先行交待:在下並非藉此糊口的江湖藝人,諸位應該看得出來,所以,等會兒拳打完了,務請諸家賞個彩頭,錢不錢,尚在其次。

  好,史威現醜了!」

  自稱豫中史威的少年,說至此處,又是一個羅因揖。

  閒人們自動後退,讓出一個一丈五六的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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