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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司徒烈啊了一聲,從床上警覺地一躍而起!

  店夥輕噫一聲,情不由己地瞪大雙眼,倒退兩步。他大概是嚇了一跳,這真是怪事,這麼個只睜著一隻眼睛,佝僂龍鍾的老人,起床時的靈活身手怎比一個年輕小夥子還要來得輕巧俐落?

  這一點,司徒烈也已察覺到了。

  他故意唉了一聲,喃喃地道:「我真是老昏了,自己沒錢去華陰,承人家施官人的情,免費搭車,居然還這樣貪睡,要是人家官人火氣大,一走了之,我老頭豈不要老死這裡?哎唷唷,好痛,我怕是閃了腰了……噢,夥計,煩你的神,去跟施大爺說一聲,老朽這就來了。」

  店夥點頭,現出一臉恍然大悟的神氣應了一聲走去。

  司徒烈也無甚收拾的,除了一個青布小包裹其他一無長物,片刻之後,司徒烈出了店門,一輛四輪雙馬帶篷馬車已經停在門口。司徒烈因了剛才店房中的教訓,知道施師爺眼力過人一等,如非絕對謹慎,很容易被他一下子看穿。

  於是,他喘著氣,吃力地掀開布篷向車廂中爬進。

  施師爺已經上了車。此刻正全身裹在一條薄氈中,裡面而臥。

  司徒烈上車後,施師爺頭也不回地歉聲道:「老伯,你吩咐車夫上路吧,我受了一點風寒,不甚舒適,真是對不起。」

  司徒烈探頭車外招呼了一聲,馬夫揚鞭一聲叱喝,蹄聲得得,車輪轉動了。

  司徒烈朝裹在毛氈中,隨著車廂波動而微微起伏的施師爺的背影望著,心下不禁不安地想道:他真的病了嗎?以他那一身純厚的修為,怎會為寒風所侵?那麼,他是偽裝的?他又為什麼要偽裝?假如是偽裝的,那也只沖著我一個人,為什麼要在我面前偽裝生病?他既嫌棄我,昨天可以不答應我同車,今天也可以先我而去,而他偏選了最笨的方法,讓我上車後再表示對我這個老頭子討厭?

  不,這樣想有點怪異。

  他,也許真的病了。

  「施老弟,」司徒烈輕聲喊著:「你病得厲害麼,施老弟?」

  施師爺一聲不響,看樣子好像已經睡去。

  司徒烈不便再出聲了,因為夜來奔波太久,他自己也有幾分睡意,於是,司徒烈倚在篷壁上睡了。

  等到司徒烈醒來時,他發覺馬車似乎正停在一處林蔭下,車前不遠處好像有人在打著狂怒達於極點的哈哈,司徒烈忘其所以,本能地從車篷探身爬出車外。車外,那個戇直的黑皮車夫,正雙手緊握馬鞭,目不轉睛地朝前面官道路心望著,由於心神專注,連司徒烈爬坐在他的身邊他也未曾察覺。

  司徒烈爬上馬夫架車的高座,前面官道上發生的一切立即全部映入眼底。

  司徒烈第一個想法是:劫鏢!

  原來前面簇成一堆的,正是昨晚一同落店的那批鏢夥。這時,十幾匹馬攏成緊密的兩排,那兩個帶頭鏢師,川中一龍和川中一虎雙雙控馬和一個獨身蒙面黑衣女子在鏢貨前約兩丈遠近的地面僵持著。

  司徒烈迅速打量過去,發現那個黑衣女子身穿一套黑色緊身短打,外罩一襲黑衣披風,面罩黑紗,身後不遠處有一匹純黃鏢馬散韁低頭啃著路邊青草,黑衣女子叉手當路而立,披風一角隱隱凸起,好似撐著一支劍柄……司徒烈看到這裡,不禁在心底暗呼道。:啊,迷娘,迷娘!

  由於這一發現,司徒烈精神大振。

  他暫時忘記了車廂中的施師爺,全心全意地注意著前面的發展。

  這時,只見那個川中一龍在馬背上哈哈大笑道:「女俠既不肯以真面目見示,又不認威武鏢局這塊招牌,送您敬儀您不受,向您借路您不給,在下兄弟倆已代敝局局主,也是在下家師雙掌鎮兩川他老人家向女俠好話說盡,難道女俠要的竟是在下兄弟倆脖子上的這兩顆不值錢的腦袋不成?哈……哈哈!」

  黑衣女子冷冷一笑道:「川中一龍,這回你可猜對了!」

  川中一虎聞言厲聲道:「你憑什麼?」

  黑衣女俠冷冷地道:「憑的是子午谷口那個蔡姓農婦的清白!」

  川中一虎突然為之口塞,川中一龍朝川中一虎眼角示意,二人雙雙下馬,現出兩副猙獰面孔,一步一步向黑衣女俠逼去,川中一龍一面向前欺近,一面獰笑著道:「女俠血口噴人,有何憑據?」

  黑衣女俠悠閒地俯身從地面上撿起一根兩尺來長的樹枝,漫不經心地撫弄著,同時冷笑道:「兩位師門祖傳的淫風便是憑據。」

  川中一虎和川中一龍齊聲暴喝,四掌齊掄,活似兩座巨塔起在空中,聲勢駭人地撲向黑衣女子當頭。只見黑衣女子嬌聲一笑,一條嬌小黑色身形沖天而起,空中一個閃展,手中樹枝順勢劃了一個圓圈,先後兩聲慘嚎,兩顆頭顱立即在血光中先後飛向官道兩邊的麥田!

  司徒烈失驚道:好俊的劍法,好俊的身手!

  所有的其他鏢夥,一齊呆若木雞。

  黑衣女子輕輕飄落地面,連朝地下的屍體看也不看一眼,向一眾揮揮手,冷冷地道:「叫姓孫的老賊有賬上青城算去,你們走吧。」

  黑衣女子說完,竟朝司徒烈這座馬車緩緩走來。

  司徒烈身邊的馬夫,這時有如大夢初醒,在司徒烈耳邊急急地道:「老爺子,那位雇車的大爺剛才在那邊轉彎處已經先走了,他吩咐小的送您老一人到華陰,車錢付過了,假如那位黑衣女俠等會兒問起來,那位大爺希望您老能說這車子是您老一人從前面鎮上雇來的,噢噢,她來啦!」

  司徒烈有意進一步認識迷娘,這時心生一計,等迷娘走近,故意驚叫一聲,閉住真氣,任由整個身軀從車座上蔔通滾跌車下。

  他聽得迷娘向車夫不安地問道:「老大,是小女子剛才的舉動嚇壞了這位老伯麼?」

  車夫慌慌地道:「也許吧,女俠。」

  「他老人家準備去哪兒?」

  「華陰。」

  「這兩匹馬跑得快不快?」

  「還可以。」

  「那麼,抱他進車,把我那匹馬拴在車後,我也是去華陰,路上由我來照顧他老人家吧!」

  司徒烈任由馬車夫抱進車廂。

  車夫退出,迷娘隨後鑽進。迷娘進入不久,司徒烈立感腰背各處重穴上有一股柔和的氣勁在輪流伸縮衝激,他明白迷娘正在為他隔空打穴活血,雖然他是偽裝的,這時也覺得氣勁指向之處,舒暢無比。

  片刻之後,他聽到迷娘發出一聲低低的驚噫,心頭一震,知道自己做的太過份,可能已經引起迷娘的疑竇,如不及時醒來,破綻就要出來了。於是,他輕唉一聲,深深地吸進一口大氣,長長地噓出,然後掙得幾掙,勉力坐起。

  司徒烈睜開眼皮,迷娘就坐在他的正對面。

  當司徒烈看清了眼前的一切之後,他,司徒烈,怔住了。

  坐在司徒烈對面的,是一位年約二十四五,眼似荷露,眉若新月,直鼻薄唇,臉如鵝蛋的絕代佳人……天哪,司徒烈在心底驚呼道:「這就是迷娘?和武林三奇三老並稱,被武林人物視為蛇蠍的青城迷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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