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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司徒烈拱拱手,朗声一笑,闪步走进。

  身后,怪乞喃喃骂道:“他妈妈的,天山老是教不出好人来,老要饭的吃他师父的亏,吃了半辈子,现在教出这个毛徒弟,乳臭未干,出世这么一点日子,老要饭的就栽了两次跟头,倒了两次霉,真他妈妈的……还是喝酒好。”

  进了庙门,大殿前,依娘——冷小秋——冲他嫣然一笑,掉头就往后殿跑。司徒烈知道,她是为他带路,便即紧随于后。进入后殿,在昏暗的灯光下,哀娘——白夫人——和游龙老人,相对盘膝而坐。这时,两位老人家,都正掉脸向外,朝他颔首微笑。

  两位老人,故我依然。

  白夫人,已恢复长安杏园中的装束,一身淡青衣裤,只多了一领黑衣披风。面容清丽和蔼,如光风霁月,慈祥鉴人。

  他师父,游龙老人,现在是个须发如银,皱纹满脸,腰躬背偻,老态龙钟的老者。身穿齐膝皂袍,板带束腰,板带上悬着一只葫芦,一如他出天山的样子。

  司徒烈趋步上前,双膝跪倒,先朝白夫人磕了头,然后掉身向游龙老人行了参谒之礼。

  白夫人和悦地道:“孩子,你坐下来,我问你。”

  司徒烈依言坐下。

  “孩子。”白夫人说下去道:“你的一元剑法跟谁习得?”

  司徒烈朝师父游龙老人望了一眼,正容答道:“报告夫人,传我剑法之人,现有极大隐衷在身,他曾吩咐过,除非家父再在武林出现,一时不便泄于第三者,不知夫人见谅否?”

  白夫人点点头道:“既然如此,也就算了。”

  游龙老人这时笑向白夫人道:“司徒望收有传人,连老夫、白夫人你都蒙在鼓中,你看这老儿多精明?”

  白夫人笑道:“你们三奇,谁不工于心计?”

  司徒烈不禁问道:“夫人,怪乞他老人家怎不到里面来坐?”

  白夫人笑道:“如非这样,怎能称怪?”

  司徒烈也笑道:“这是怎么回事?”

  白夫人笑道:“这座药王庙,本是他们丐帮帮众的聚舍之所,系你师父事先向该帮借用,今天,怪乞正好也到了这里,他以为我们有要事商量,说什么也不肯进来,自告奋勇去任巡行之责,盛情难却。我们知道他的怪脾气,也只好由他去了。”

  依娘从旁扑哧一笑道:“想不到花子伯伯却上了烈哥哥……他,他一个大当。”

  烈哥哥三个字,脱口而外,依娘的脸红了。

  司徒烈听得心头一暖,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听人喊他烈哥哥。

  游龙老人,微微一笑。

  白夫人朝她故意偏过脸去的女儿瞥了一眼,责备地道:“他是司徒伯伯的公子,赵伯伯的惟一传人,他不配做你哥哥么?好好地,喊对了,又喊什么他?他,他是谁?”

  司徒烈听了,更是感激。

  他怕依娘难堪,故作大方地笑着招呼道:“依妹,你来,有空我教你一元剑法好不好?”

  依娘听了,果然大喜,她,连害羞都忘了,忙跑过来,指着司徒烈大声问道:“喂,你说话算数么?”

  白夫人忙叱道:“古人云:一字师,一艺师,烈哥哥答应传你一元剑法,这是你丫头的旷世奇遇。你不好好向烈哥哥道谢,却横眉竖眼这般问人家,丫头,这是我教给你的么?”

  游龙老人,哈哈大笑。

  依娘往外一跳,走了。

  白夫人摇摇头,叹道:“这丫头一点规矩没有。”

  司徒烈为了缓和气氛,向师父游龙老人低声问道:“师父,传烈儿一元剑法的人曾跟烈儿交代,他说:盘龙宝剑是万剑之王,对一个会剑术的人,真是无价之宝。临分手,他一再叮咛,务必要烈儿向恩师您老人家以及夫人打听它的下落,设法觅取。想不到事有凑巧,烈儿因忘了问下草桥相会的地点,无意走至孙伯虎家,遇上长白独目叟向他通讨盘龙剑鞘,烈儿知道孙伯虎武功有限,不是来人对手,不揣德能不足,挺身解危,斗至半途,又蒙夫人指点,好容易将独目叟制服,眼看名剑即将入手,师父,您老人家为何要将那魔头放掉?”

  游龙沉吟未答,白夫人从旁却道:“孩子,你先将伯虎得鞘失鞘的经过说出来我们听听。”

  司徒烈将孙伯虎的话复述了一遍。

  “孙伯虎说得鞘在四年之前?”

  “是的。”

  “为一个操关外口音的汉子所卖?”

  “是的。”

  “得了银子不久,那汉子就病愈而去?”

  “是的。”

  “跟着,孙伯虎的剑鞘也就不见了。”

  “是的。”

  “当初他是以五十两银子买的?”

  “是的。”

  “而独目叟未向孙伯虎查问,就知道了五十两的确数?”

  “是的。”

  最后,白夫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朝游龙老人点点头,自语般地说道:“是了……我们猜的一点不错。”

  司徒烈听了,浑然不解。

  他朝白夫人望望,又朝自己师父望望。他不敢随便动问,他希望他们两位中的一位,能够自动为他解释。他朝师父望过去时,游龙老人也正面容端凝地向他望过来。司徒烈想将目光收回,游龙老人却以目光将它止住。

  游龙老人目注司徒烈之面,沉声道:“烈儿,你可知道盘龙剑是你司徒家的故物?”

  司徒烈心头,猛然一震。

  跟着,游龙老人微喟道:“司徒望有一柄盘龙剑,当今武林中,除了冷敬秋和老夫,很少有人知道。现在,事实证明,连他的衣钵传人也不知道他师父有这件武林至宝呢。其实,这也难怪,像他那种绝世奇才,有剑无剑,都是一样,他又何必炫人以利器?至于他不让自己徒弟知道,据老夫推测,可能怕徒弟在艺未大成之前遭惹怀壁之祸。”

  白夫人点点头。

  司徒烈更奇怪了,他想:盘龙剑既是剑圣之物,如今蓦现黑道魔头之手,师父既知宝剑来历,不是更应助他将来人降服,逼供得剑经过才对?怎地他老人家反助对方脱身?

  怪极了。

  游龙老人似已看透司徒烈的心意,微喟着又道:“孩子,你还年轻,许多地方,你表现的智力高,但多少总嫌天真。孩子,你该知道,你父亲是三奇之一,武功冠绝武林,别说一个长白独目叟毁不了他的家,就是再加三个,五个,甚至十个百个,也一样不能奈何于他呢!所以,这事透着很大蹊跷,如果卤莽从事,以独目叟那种偏激性格,将他逼急了,他拼着一死,来个只字不吐,或是来个一肩承担,孩子,你将如何善后?那时候,真正的幕后主使人有了警觉,查访起来,也就更加为难了。”

  司徒烈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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