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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比我施天青要高得多了。”

  “啊啊,那,那,除了三奇,谁能加害于她?”

  “三奇……一点不错。”

  “谁?”司徒烈跳了起来:“谁?施师父!”

  “三奇之首。”

  “七星堡主?天哪!”

  司徒烈颓然倒进座椅,双手蒙面。

  施师爷悠然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施力,”施师爷轻声唤道:“别难过了,心肠硬一点罢,谁叫我们是能杀人也容易被人杀的武林中人呢?唉,孩子,看看施师父吧,你第一次见到我,说我温文可亲,可是,你可知道施师父过去半生中杀过多少人?你可看得出施师父双手上的血腥?……孩子,除非你不想出人头地,除非你不只一条性命,除非你不在江湖上走动,除非你是睁眼瞎子,……除此而外,至少还得加上十个‘除非’,否则你便得杀,杀,再杀,直到你老死或者被人杀死,否则,否则你便不能进入‘武林’,……孩子,我们叫饭来吃,吃完了再下几盘棋吧,想不到你的棋艺如此精湛,有一天你的武功能像你的棋,你真是个可怕的敌手了。”

  司徒烈从脸上蓦然移开双手,立起身,发狂地喊道:“不,不,施师父,我不要吃饭,也不要下棋,施师父,我要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不管你过去杀过多少人,施师父,请你告诉我,你有没有杀过无辜的好人?你,你有没有杀过亲人?”

  施师爷双目注视着司徒烈,神情随着司徒烈的狂喊而显得异常激动。他也站起了身来,拉着司徒烈的双手,将司徒烈按进座椅,松开一只手,在司徒烈肩头上轻轻拍打着,一面低声说道:“安静点,施力。施力,你的正义感够了,你的胆勇够了,你的热情够了,你的学识够了,你的武人天赋也够了,都够了,施力,你只缺少一样……你需要修养,你需要冷静和镇定。以前不能怪你,从现在起,你却必需学习。安静点,静静地听施师父回答你,以后的事施某人不知道,到目前为止,假如能撒开我施某人身为七星堡总管的这回事不计,施师父可以告诉你,施师父从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自己良心的事。”

  “不是吗?这就好了。”司徒烈喘息着道:“所以,施师父,我谢谢你的训诲,同时,我希望再知道一点关于白夫人的事。”

  “死了,完了,死是人生的总结,还有什么好谈的呢,孩子?”

  “白夫人何事致死?”

  “还不是不满堡主的所行所为。”

  “死在何处?”

  “北邙落魂崖。”

  “就是堡后面的北邙山?”

  “嗯。”

  “死在堡主掌下?”

  “堡主将她一掌劈落了落魂崖。”

  “落魂崖多深?”

  “深不见底。”

  “尸首有无收殓?”

  “施力,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唉,这也不能怪你,你同情白夫人,像所有的人一样,都存着一种可敬却也荒谬的想法,希望白夫人跌下崖去能够死里逃生,甚至如今还隐名活在世上,可是,别傻了,孩子,那是不可能的,失足掉进那种地方是万无生理的!何况是挨了一掌,换的是七星堡主的一掌?唉唉,孩子,你无法想像的,七星堡主的掌力……你知道堡主凭什么成为三奇之首,武林第一人?”

  司徒烈抗声道:“他不是三奇之首,他也不是武林第一人!”

  “好好,我依你。”

  “我不是强你承认,施师父,那是事实。”

  “也许那是事实,孩子,我不敢和你争,你的见解有时候的确令人叹服,你可能有所根据,我却只是随着世俗的说法人云亦云而已。不过,我们大可不必计较这个,这不是个主要问题,我们现在谈论的是白夫人的死,我只不过藉此说明在那种情形之下,白夫人一定伤得很重,再加以万丈悬崖的飞堕,……孩子,你想想看,堡主是当事人,以堡主的那份精明,一掌发出,打实几成,岂有不自知之理?要说白夫人有一丝生望,他又怎能放得下这个心?”

  “白夫人的武功比堡主如何?”

  “差可能差点,但到底差多少则就很难说了。”

  “他们怎么会走上落魂崖的?”

  “这一点,没听堡主说过……据武林传闻,白夫人扬言要公布堡主一项秘密,堡主一路赶着她直到落魂崖,也许双方越说越僵,结果翻了脸……总之,白夫人就从那次一去再也不回来了。”

  “白夫人走在前头……咦,这样说来,岂不是白夫人将堡主领去落魂崖的?”

  “这一点正证明了白夫人已离人世!”施师父慨叹着道:“因为白夫人这种行动很像有计划的布置,设非她已存殉身之念,必死之心,凭她的武功,决不难逃出堡主的追踪,退一步来说,纵令她被堡主逼得无路可走,只要她仍存有生望,她决不应该走向落魂崖那种绝路上去!”

  司徒烈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

  施师爷按动机钮,七星七鹰送上了一大盘精美的酒莱米饭,整个用膳的时间里,司徒烈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他的筷子时常伸到菜碗的外面,施师爷只望着他笑,也没有说什么。饭后,七鹰撤去碗筷,奉上香茗,然后退去。

  “施力,”施师爷笑问道:“你在想什么?”

  司徒烈仿佛被从梦中喊醒,略一怔神后笑答道:“没有什么,施师父。”

  “你在思索出堡之策么?”

  “我已想好了。”

  “哦?”施师爷吃惊地道:“什么方式?可能告诉我?”

  “当然要告诉你,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希望你不要冒险。”

  “当然。”司徒烈漫应着,然后自语道:“这真是个奇妙的梦想,但也可能是我出堡的惟一的希望,唉唉,假如那样就好了,大家都好,……但愿我的推算没有错。”司徒烈说到这里,突然收神挺直上身,向对面椅中满脸疑讶的施师爷含笑道:“施师父,我之所以不能现在告诉您,并不是我对您不信任,实在因为那只是我的一种幻想,可能成为事实,也可能永不实现,假如我说得太早,未免有点可笑。不过,有一点敢向施师父保证,一旦我能如我想像地出堡,决不会令施师父为难,也不会违背我们这次七星塔顶的君子协定!”

  施师爷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道:“你真是难以捉摸!”

  司徒烈笑笑,又问道:“起先您说堡主出去找他的女儿,他到哪儿找去?”

  “谁知道?”施师爷轻叹一声道:“这种情形连续着已经快十年了。七星堡中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堡主差不多都跟我商量,惟有这件事,他不许任何人过问,十年来,他不断出堡进堡,有时三五天,有时一月两月,照理说,中原这片地方也快给他踏遍了。”

  “七星堡中人手如此之多,他为什么不让别人代劳?”

  “这就难说了。”

  “他不信任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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