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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那人又朝司徒烈打量了两眼,突然以无比迅速的身法问步绕至司徒烈身后,挡住了司徒烈的出路,然后仰脸朝天,哈哈大笑起来。

  司徒烈知道,十之八九,事情坏了。可是,事已至此慌又何用?七星五鹰九鹰那等人物他都曾对付过去,他就不相信面前这家伙能将他怎样。

  于是,他强自镇定地问道:“喂,你笑啥?”

  那人狂笑着指着司徒烈说道:“你小子大概就是从塔牢中溜掉的那个小子!如将你小子活捉回去,看来倒是大功一件呢,哈……哈哈。”

  司徒烈不禁讶然道:“你,你是从七星堡来的?”

  那人哈哈大笑道:“小子,你既知道七星堡有七娇,难道就没听说过‘七星三煞’?哈哈……老子萧明,乃三煞中玉面阎罗是也!哈哈,这真是关圣人面前舞大刀,你小子居然抬出七星堡来吓唬七星三煞,岂非天大笑话?哈……哈哈。”

  司徒烈冷冷地道:“就算你是三煞之一,又有什么不得了?”

  玉面阎罗哈哈笑道:“姓萧的出道以来,当今六派高人,会过不知几几,哪一个也不敢在老子面前夸一句口,你小子乳臭未干,能算老几?”

  司徒烈蓄势以待,同时喝道:“那就试试看罢!”

  玉面阎罗朝司徒烈望了一眼,讽刺地笑道:“哦,原来还会两招呢,哈哈。”

  司徒烈也笑道:“比两招只多一点点,你能全挡过去再笑不迟。”

  玉面阎罗摆手道:“时间早得很,等会儿再领教你的高招。现在我再问你,你跟老子素未谋面,即今知道了我是三煞之一,也绝没有那份胆量来挑逗我,小子,你说吧,你受何人指使?如此戏耍于我,其目的何在?假如你小子说得明白,我玉面阎罗很可能法外施仁,撂下你小子,去找主谋之人。”

  司徒烈冷冷地道:“你有这份胆量?”

  玉面阎罗忙道:“谁?快说!”

  司徒烈大声道:“武林正义!”

  玉面阎罗狂叱一声,猛然上步,其疾无比地探手向司徒烈左肩抓来。司徒烈左掌一挥,一招游龙展横切而来,两掌掌风相遇,双方各退一步。司徒烈大吃一惊,暗忖道:三煞果与十三鹰不同,看样子非得使用威力更强的游龙降不可了。司徒烈心惊,玉面阎罗吃惊得更为厉害,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半年前还听堡中人说是个无拳无勇的毛头小子,居然在半年后练成了能够和七星三煞相抗的功力?

  这如何能令玉面阎罗信服?他暴喝一声,二度探手改向司徒烈右肩骤然抓起。这一改式,正合司徒烈之意。司徒烈右掌高举过顶,按照默练时的想象一般,运劲向来掌猛力劈去。这一掌,玉面阎罗不待掌风接实,使即抽身退去,此举大出司徒烈意料之外,他因为是第一次使用这招游龙降,既不知道它的威力究竟如何,又因毫无和名手对敌的经验,不知道什么叫做虚招诱招,只知一味以硬拚,玉面阎罗的抽身后退,害得他上身前倾,几乎因掌力失去承受力量而踉跄前扑。

  玉面阎罗退后七尺,面色异样地指着司徒烈喝道:“小子,你这种掌法系何人所传?”

  司徒烈因两掌均未收功,心下也甚惴惴不安,他见玉面阎罗忽作此问,不由得心生一计,当下故示镇定地冷笑答道:“要见他老人家吗?就在外面茶棚里!”

  玉面阎罗脸色顿然大变,瞪目道:“原来是那个老不死的主意。”

  司徒烈冷笑道:“有种当面骂去,背人发威算哪门子英雄。”

  玉面阎罗见司徒烈说得若有其事,向四下闪顾几眼,强笑着说了声:“老夫今天有事,小子,你等着瞧吧,看我玉面阎罗姓萧的可是怕事之人?嘿嘿!”话音一带,旋即纵上雁塔对面的一排松林之顶,急急没身而去。

  司徒烈暗道一声侥幸,连忙回身奔至梨园,抬头四下一看,园内哪儿还有刚才那对母女的人影?

  ▼第四章 失之交臂

  司徒烈走近自己桌边一看,那只书箱仍然端放在原先的地方。他正准备喊伙计过来算账,忽然瞥见书箱一角被人划了一道浅浅的箭头,心知有异,连忙循箭头所指方向将书箱翻转,箱底上赫然刻着两行潦草娟秀的小字:

  好掌法,好胆识,谢谢你,问候你的师父,茶账已付,
  再见。
  哀娘率女拜启

  这两行字,颇似树枝或钗尖之类在漆面上刻写,笔笔入木分许,极其匀称。而最令司徒烈大惑不解的,莫过于留语开头的“好掌法”三个字,依照这行字的语气看来,自己和玉面阎罗的种种纠葛,好似全在那母女的监视之中,他和玉面阎罗对完两掌,玉面阎罗上了松林,他也随即折身而来,时间上耽搁有限,而人家竟在这短促的时间里先他而去,并且还留了这么多字,其身手之高,实在已至不可思议之境界。同时,对方好像已从自己的掌法上认出了他的师父是谁,这种情形之下,只写了“问候你的师父”,可见得对方的身分并不比天山游龙的辈分低下,那么,一位能与武林三奇平辈论交的人物,为什么会怕了一个等而下之的七星三煞呢?

  她求援时的语调那样地迫切,她将如此重要而危险的任务交给一个初次谋面,十五六岁的大孩子,而她本身的能耐却在受托者的无数倍之上……司徒烈愈想愈是不解,最后索性不想了,他告诉自己,只要能够到达天山,一切自然会有答案。

  司徒烈将留字又默念了两遍,然后试着运气于指端,曲指在箱底上一刮,本屑纷飞,三五下之后,字迹居然完全刮平,他欢喜得心头直跳,不住地在心底喊着自己的名字,啊,司徒烈,……啊,司徒烈。

  他无心再在长安附近耽下去,虽然他景羡长安附近的历代古都风物,但另有更大的探秘欲望驱使着他,牵引着他,——指向天山。

  他由咸阳走旱路奔永寿,向灵台,向崇信,经六盘山,渡祖厉河,至永登,沿万里长城,直趋玉门关。

  天气渐渐冷下来了,记得去年这个时候,他身上穿着臃肿的棉袄,每至日落以后,便感到冷不可当,寸步难行,非找一块避风的处所歇宿不可,而现在,曾几何时,自他坐了七八个月的塔牢,练过了一套坐功心诀,以及游龙三掌之后,冷热几乎完全与他无关了。

  一天一天地,他发觉到在塔牢中所学的那套坐功心诀的功用,每在更深人静之后,他便反复勤习,他一直依着老人的原则,在行功时对游龙三式加以默想,而绝不在事后实验,渐渐地,他发现他自能在默想中窜起很高很高了,他不愿轻易尝试,他保持着一种再进一步的神秘意识,对于游龙三掌也是一样,起初,他循规蹈矩地在默想中腾跃进击,其后,那种循规蹈矩的进击已不能令他满足,他设想一个固定的目标,以迅速的身法,转变不同的方向,向固定目标各个部位任意下手,再后来,他设想那个目标活动起来,而且趋避极其灵活,他让那个目标完全知道他的心念意向,而让自己无法中的,他为这种新设想所苦,每次行功之后,都是一身大汗。但他乐意这样做,他将对手视为另一个司徒烈,他用尽智慧要超过另一个他自己……他已在无意中走向了武功的最高境界,只是他自己还不知道呢!

  一路上,司徒烈不住地问着自己,七星堡主真个天下无敌吗?天山游龙为什么要故意输他一招而让自己在塔牢内关了半年?谁带去了七星堡的独生女儿,而一去十年无音讯?三奇是谁?哀娘是谁?施姓师父和七娇的暧昧,七星堡为什么不能发觉?

  而最令司徒烈不能忘怀的,便是老人在塔牢中最后一次和他通话时所说的:“谁叫你是司徒望的儿子呢?”

  在当时,他对这句话没有详加揣味而忽略过去,但事后他想起来了,他不但想起了这句话,而且同时忆及老人在说此话之前声调的异样,以及故作糊涂地要他改“司徒烈”为“施力”的怪异行径,司徒烈心跳地想道,难道——难道我的父母过去也是武林中人?并且和天山游龙相识?

  那么,四年前的那场可疑天火就真的值得可疑了。

  火,火,想到那场熊熊的烈火,司徒烈便感到痛不欲生,好好的一个家,慈祥的双亲,美好的庄宅田园,忠心的仆妇,熟悉的乡土,……满架满架的书,和谐充溢的天伦之乐……一炬成灰。

  假如是那人为的,他要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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