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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棕衣青年跟著跳下牆頭,他等古俊雄爬起之後,方才微笑著道:「到目前為止,你老兄身上一點傷痕也沒有,聰明人應該不難想像得到,你老兄幹出了這種見不得人的事,為什麼我還會對你如此寬大?如果你老兄以為我是下不了手,或是投鼠忌器不敢下手,你老兄就完全想錯了!」

  古俊雄心頭一凜,忽然想起了一個人。

  「你──」他瞪大眼睛,望向棕衣青年:「你──就是──傳說中的那位浪子之王,火種子唐漢?」

  唐漢點頭,臉上仍然裝著微笑:「不錯,我就是火種子唐漢。現在你老兄願不願意回答我幾個問題?」

  古俊雄目光閃動。臉上陰晴不定,好半晌沒有出聲。

  最後像是毅然下定了決心似地道:「我若回答了你的問題,我有什麼好處?」

  唐漢微笑道:「我唯一能回報你的好處,就是饒你不死。」

  「你不會廢了我的武功?」

  「不會!」

  「也不會令我肢體殘缺?」

  「不會!」

  「說話算數?」

  「當然算數!」

  古俊雄一顆心放落下來了。

  他雖然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位火種子,但是,這位火種子的為人,他則早就有所耳聞。

  君子千金一諾。

  唐漢一諾萬金!

  「你想問什麼?」他問唐漢。

  「我已知道你是江蘇常熟兩儀門弟子,也知道你目前是後山那批工人中的一名工頭。」唐漢提出了他的第一個問題:「你能否告訴我:一名兩儀門的弟子,何以會改行當上了管工的工頭?」

  「他們的待遇很好。」

  「好到什麼程度?」

  「日薪百兩。」

  「他們是誰?」

  「武府。」

  「僱用你們的主人姓武?」

  「大家都是這麼說。」

  「你沒見過?」

  「沒有。」

  「昨天帶頭入鎮的那三位青衣老者是武府的什麼人?」

  「大總管。」

  「都是武林中人?」

  「是的。」

  「他們的姓名和外號怎麼稱呼?」

  「黑黑瘦瘦的那一位名叫五絕叟吳一同,臉上有塊紫疤的那一位名叫無情漢石心寒。」

  「武林九大奇人中的南北雙怪?」

  「是的。」古俊雄接下去道:「另一位腰背微拱的,便是家師兩儀搜魂手沙高樓。」

  「他們三位在武統邦內真正的職稱是什麼?」

  古俊雄愣了一下,道:「武統邦?什麼武統邦?」

  唐漢注視著這位賞花郎君道:「令師從沒有向你們提起過武府主人的來歷?」

  古俊雄搖搖頭,道:「沒有。他老人家已離開常熟七八年,我們的武功,大部分都是大師兄代授的。兩三個月前,我們幾個才接到家師的通知,要我們來幫武府完成這件工程,順便跟府裡一些前輩名家歷練歷練。」

  唐漢又注視了這位賞花郎君片刻,看出後者說的不像假話,不禁輕輕嘆了口氣道:「看來你比我知道的事情,也不會多到哪裡去,我們可以到此結束了。」

  他忽然跨上一步,出指如風,連點了古俊雄雙肩及胸腹等七處穴道。

  古俊雄不及閃避,事實上也閃避不開;穴道受制之後,登時全身僵直得像個木頭人。

  不過,他的眼光還能轉動,從這位賞花郎君充滿驚詫之色的眼光中,他似乎在責問:「原來你這個火種子,也是個不守承諾的人。」

  「我不會要了你的命。」唐漢微笑著為他釋疑:「我也不會廢了你的一身武功,或是令你身體殘缺,我答應過你的事情,我一定都會遵守。」

  古俊雄眨了一下眼皮,意思像說:「那麼,你如今點上我多處穴道,又是什麼意思?」

  唐漢接著解釋:「我答應了你這些條件後,幾乎已沒有再動你一根汗毛的權利。所以,我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將你送回去,交給你的長輩們處理。」

  古俊雄氣得雙目中像是要有火焰噴射出來。

  但這也只能怪他自己。

  火種子唐漢並沒有欺騙他。

  他最害怕的幾件事,一經提出之後,唐漢都答應了,他當初為什麼就沒有想到多加上事後立即放他自由離去的這一條?

  唐漢見他無話可說,又笑了笑,道:「心情放輕鬆一點,只要令師不加追究,你明天照常可以上工,不過以後最好別再犯這個毛病,須知無名鎮上這一類的行業多的是……」

  另一邊牆頭上忽然有人接口道:「慢點!這裡還有兩個也請一起帶走。」

  咚!

  咚!

  院心中應聲又扔落兩名被點了穴道的年輕漢子。

  唐漢扭過頭去道:「哪裡抓到的?」

  暗中那人道:「一個正想打尤家三娘的歪主意,另一個是從薛寡婦房裡揪出來的。」

  「時間上沒有耽誤。」

  「全都恰到好處。」

  「這兩個小子是什麼來路?」

  「跟你逮到的這個一樣,都是後山的工頭,也都是常熟兩儀門的弟子。」

  唐漢轉頭朝三名兩儀弟子溜了一眼,心中暗暗嘆息。常熟兩儀門,過去的名聲並不壞,想不到這一代的師徒幾人,竟全走上了歪路。

  難道這就是江湖上一些宿命論者所常說的,該一門派「氣數已盡」?

  他接著又向牆頭暗處招呼道:「我一個人,只有一雙手,你們還不下來幫幫忙?」

  原先那人吃吃笑:「我是個規規矩矩,需要賺錢養家活口的生意人,向來從不沾惹這種江湖上的是是非非,請恕本人愛莫能助。」

  唐漢只好移動了一下目光道:「另外那位老兄怎麼說?」

  暗處另一人,語氣中充滿了明顯的幸災樂視之意,輕咳了一聲回答道:「這種事你火種子幹起來最起勁,你一個人去風光可也,區區不敢坐享其成,掠人之美!」

  人家採花,他們把人家赤身裸體的抓了出來,如今居然一個自稱是向不沾惹是非的生意人,一個自謙不能坐享其成掠人之美,如此安分守己的正人君子,倒是不妨多交幾個。

  但唐漢卻狠狠啐了一口道:「兩個臭渾球!」

  暗處兩人,同時大笑。笑聲漸去漸遠,不一會兒便告寂然消失。

  ***

  太陽慢慢自東方天際升起。

  又是一個好天氣。

  一個做工幹活兒的好天氣,也是一個看熱鬧的好天氣。

  廟口廣場上,閒人逐漸聚攏。

  大廟前面,早幾天懸掛白府管事夏雨順人頭的地方,如今豎立了一塊大木牌,木牌前面並放著三張竹椅。

  木牌上寫著三個大紅漆字:

  「採花賊」。

  椅子上面,一字平肩,坐著的正是那三名被點了穴道的兩儀門弟子。

  唐漢很懂得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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