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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一


  只是有一件事他沒有想到。會用心計的人,並不止他一個!他所想到的,別人也想到了。

  青衣漢子揚臂格擋,原來也是一式虛招!

  就在孫二發覺上當的原來是自己時,青衣漢子一掌如刀,已經結結實實的砍了下來。

  結結實實的砍在他的小腿骨上!

  孫二身軀一歪,乖乖地躺下了。

  一張臉孔因熬不過折骨之痛,扭曲得全變了形狀。

  青衣漢子面無表情地道:「我可以告訴你,朝陽門東邊三槐堂的那個王鬍子對接骨很有一手,不過希望你夥計記住,王鬍子不是神仙,你夥計這條腿,最好只斷這一次!」

  花娘的一張臉全給嚇白了,因為受驚過度,她站在那裡,始終沒有動一下,青衣漢子為她挺身解圍,她連謝謝也忘了說一聲。

  最後還是青衣漢子走過來問她道:「這位娘子是不是今天才到?」

  花娘定了定神,才答道:「嗯?是的……不……不……小女子來……來了兩天……這次多謝恩公,噢,對了,小女子忘了請教……恩公貴姓?」

  「我姓馬。」

  「馬大爺!」

  馬姓漢子說了聲不敢當,接著又問道:「娘子就只一個人?」

  「是的。」

  「如今在哪裡落腳?」

  「井家老店。」

  「井家老店?」

  馬姓漢子不禁微微一愣,城裡的幾家客棧,他即使沒有住過,差不多也知道棧名,在他所知道的幾家客棧中,他顯然還是第一次聽說有井家老店這麼一家客棧。

  花娘臉孔一紅,微微低下頭道:「是北城腳下的一家小客棧,說來不怕馬爺見笑,吃小女子這一行飯的,能不宿在露天底下,就已經很不錯了。」

  馬姓漢子點點頭,沉吟不語,似乎正在思索一件什麼事。

  花娘道:「大爺如果有事——」

  馬姓漢子搖頭道:「不,我沒有什麼事。」

  他頓了一下,又道:「這樣好了,站在這裡說話,總是不大方便,娘子請先回客棧,半個時辰之後,馬某人一定趕到,大忙馬某人幫不上,為娘子今後的生計稍稍安排一下,也許還可以,總之,一切等一下再說不遲,娘子先請吧!」

  坐落北城腳下的井家老店,如果只說是一家小客棧,實在還是恭維了它。

  客棧不論多小,總得有個客棧的樣子,才能稱為客棧;而這家井家老店,根本就不像一家客棧,它實際上只是一座古老的莊院。

  可以想像得到,在若干年之前,一定是它不爭氣的主人,因家道中落,為生計關係,將兩廂分租出去,結果由長期變短期,才漸漸演變成客店的。

  這家井家老店,惟一名實相副的,只有一個字——「老」。

  店裡不但沒有像樣的門扇或牆板,就連柱梁都蛀得近乎空了心,在這種大風雪天,居然能不倒下去才真是個奇跡。

  像這樣一座「客棧」,會很容易使人聯想起兩件事:第一件事是,你絕不會在這裡看到一個坐馬車的客人。第二件事是你也絕不會在這兒的客房裡嗅到酒肉的香味!要有,除非像它在這種大風雪天仍能不倒下去一樣——出現奇跡。

  可是說也奇怪,奇跡居然出現了!

  就在西廂角落裡一間客房中飄出酒肉香味的同時,一輛馬車緩緩駛至棧前停下。

  從車上跳下來的,正是那個馬姓刀疤漢子。

  馬車沒有驚動任何人,沒有驚動任何人的原因,是因為這時棧裡根本沒有人可以驚動。

  首先對馬姓漢子表示歡迎之意的是拴在走廊一根木柱的兩隻猴子。

  馬姓漢子走到廊外,停住腳步,輕輕咳了一聲。

  花娘似乎正在屋子裡張羅一些什麼,腰間束著一條圍裙,兩頰泛著紅暈,她探出頭來看到馬姓漢子,立刻露出驚喜之色道:「啊,我還以為……」

  馬姓漢子笑笑道:「還以為我不會來了,是嗎?」

  花娘赧然一笑,低下頭去道:「進來坐,外面風大。」

  屋子裡的陳設很簡單,一張破桌子,兩張舊椅子,一隻木箱權充茶几,上面放著一副茶具。

  再往後拉著一道布簾,裡面大概是臥室。

  室中陳設雖然簡單,收拾得卻很乾淨。靠窗戶底下,生著一個火爐,爐上溫著一壺酒。

  桌子擺著兩隻菜碗,一碗紅燒肉,一碗青菜豆腐湯,冒著香噴噴的熱氣,似乎剛端上桌子不久。

  馬姓漢子忽然湧起一股溫暖之感。

  一個做丈夫的在外面辛苦了一天,回到家裡來,他所希望看到的,不正是目前這種情景嗎?

  花娘將酒壺放上桌子,另外拿來一隻茶杯,紅著臉笑道:「奴家不會喝酒,也沒有在這裡招待過客人,所以連杯都沒有一個,這酒壺還是向店家借來的,只好請馬爺將就些。」

  馬姓漢子定了定神,忙道:「娘子何必破費……」

  他不是一個講小節的人,同時他也實在餓了,口中雖是如此說著,人已坐了下去。

  馬姓漢子坐定之後,才發覺桌上只有一副杯筷,當下抬頭道:「娘子怎不過來一起坐?」

  花娘道:「我先燒點水等下好替馬爺徹茶。不論奴家會不會喝酒,等會兒當然要敬馬爺一杯!」

  馬姓漢子的酒量並不大。但酒量不大的人,有時喝起酒來卻往往比會喝的人還要喝得爽快。

  馬姓漢子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一壺酒很快的便喝完了。

  花娘是個很懂世故的女人,她無疑知道,讓一個男人喝醉了酒固然不是一件好事,但如果誠心誠意讓一個男人喝酒,而又不讓他盡情喝個痛快,那就不如當初不必多此一舉。

  所以,她今天雖然只做了兩碗菜,酒卻準備了整整一大壇。

  她倒出第一壺的最後一杯,馬上又將酒壺注滿,擱上火爐,同時,走去後面臥室中,拿出一包糖炒栗子,和一包水煮鹽花生。

  這是一種很細膩的手法。只有一個懂得侍候男人的女人,才會這樣做。

  會喝酒的人,喝酒是一種藝術;會辦菜的女人,辦菜也是一種藝術,只有一個懂得辦菜的女人才知道不將所有的下酒菜一次全部端上桌子,那樣做也許會在開頭時獲得一聲讚賞,但絕不能使男人獲得一種峰迴路轉和柳暗花明的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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