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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只要這女人不為小子的承諾動心就一定仍會按照原計劃行事,只要這女人決心採取行動,就一定保證可以成功。這一點他可說與那女人具有同樣的信心。他有這份信心,是因為他認識這女人比別人久,知道的比別人多,瞭解得也比別人更深刻。歡喜喝酒的男人,在有了幾分酒意之後,經常會將自己看成是世間的大英雄、真好漢,做事夠義氣,做人夠朋友,俯仰無愧。且這些既夠義氣、又夠朋友的英雄好漢們,在酒足飯飽,飄飄然之餘,第一件所想到的事,卻往往是這世上最沒出息的一件事——找個女人上床。只要不逾規範,原也不算什麼,但如果你找的女人恰巧就是如意嫂的話,情形便完全不一樣了。真正瞭解這女人的人都知道,床上的如意嫂,才是真正的如意嫂。床是這女人的宮殿,也是這女人的獵場。一個男人一旦上這女人的床,無論你是多麼了不起的英雄好漢,都無異跨進了死亡的墓門。沒有人能在床上是這女人的對手。

  即使是真正的英雄好漢,只有敗得更慘、更徹底!沒有優越感和佔有欲的男人很少。優越感和佔有欲,是男人特有的天性之一,也是男人天生的兩大弱點。這女人最喜于把握和利用的,便是男人的這種弱點。如果她知道你有著強烈的優越感,她便會想盡種種方法,處處使你覺得你比別的男人強:讓你滿心歡喜,讓你得意忘形。同樣地,她如果發覺你有著特強的佔有欲,那她便會裝出一副楚楚可憐、不勝委屈的樣子,使你覺得你已經佔有了她。實際上卻是她已經完全佔有了你。只要走進了這女人的溫柔陷阱,就沒有一個男人還能保有本來的面目。她可以使你變成一頭猛獸,也可以使你變成一團稀泥,而她所使的手段,也許只是一聲蕩笑或者只是一聲低吟……

  勝箭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心頭感到一陣無比的滿足。一千五百兩黃金,正如那小子所說,也盡夠他享用一陣子的了。接著他又開始思索領到這一千五百兩黃金之後,應該怎樣來安排今後的生活,方不負做人一場。想到這裡,他忍不住笑了。因為他忽然想起日間那小子描繪出一幅美麗的藍圖,他根本毋須再為這一點煩心。是的,首先他得蓋建一座豪華的宅第,占地須在百畝以上,地點當然以選在京城附近為宜。然後,他得選用一批僕從、師爺、總管、護院、廚司等等,當然也不能缺少。

  不過,有一點,他必須稍作更改。不以為自己只能再活十年。所以,一些不必要的排場,就必須先從其中剔除。奇花異草,他沒有興趣,如果他有時間,他寧願拿點古董珍寶出來賞玩。古董珍寶自比奇花異草有味得多。至於假山假水,那更笑話,放眼這世上有的是真山真水,只要有銀子,那裡不可以去?最後說到清客,他認為更無此必要。有了銀子,享樂還來不及,那還有打發不了的時間,需要跟這些臭男人窮泡呢?女人不會喝酒?女人不會下棋?他就不能多討幾房姬妾?啊,對了,姬妾!他幾乎忘記了這一項最最重要的享受!噢,不,討多討少,並不是問題所在,問題是能不能物色到幾個稱心如意的女人。最好物色到個把像如意嫂這樣的女人……一想到如意嫂,這女人所能帶給男人的興趣,這位笑裡藏刀的思路突然一下紛亂了起來。現在大概是三更剛剛過吧。

  那女人是不是已經得手了呢?他忽然感到一陣衝動,真想馬上悄悄地趕過去看看。但是,他知道這事千萬輕舉妄動不得。他緊緊咬著牙齒,儘量不使自己再有這種念頭。可是,他愈是克制,卻愈想得厲害。一種灼熱的感覺,瞬息流遍他的全身。他感到兩顆火燙,喉嚨發幹,心跳加快,血管中的血液像是變成了燃燒的火焰……他想閉上眼,凝神調息,好好靜定一下,但剛一閉上眼,眼前便浮現出一幅幅活色生香的景象。在這一刹那間,他真恨不得與那姓申的小子易地以處。他可以放棄那筆黃金。他也可以不計較任何後果。在這一瞬間,他要得到的,只是那個女人……

  天亮了。東方天際,開始露出一抹魚肚白。勝箭的一張面孔,蒼白得更厲害,眼睛中也浮起了血絲,疲累得像是趕了一夜的夜路。昨天,他幾次想沖向那座西跨院,現在天亮了,他可以去了,卻又有點猶豫起來。現在就過去,會不會太早了一點呢?一名店小二端進來一盆洗臉水,勝箭如同遇見了救星一般,正想開口打聽西防院那邊的情形時,一不意那店小二已搶在他前頭先開了口。那店小二笑著道:「西跨院的那位白相公剛才交代小的,他請勝爺洗過了臉,就過去他那邊,一起共進早餐。」

  勝箭什麼也用不著問了。

  西跨院中靜悄悄的,一點聲音沒有。勝箭一顆心,不由得又卜通蔔通地跳了起來,院門虛掩著,他已走上臺階,但就是提不起勇氣伸手去推那扇院門。院心中忽然有人笑著道:「怎麼不進來啊?」

  勝箭聽出正是那女人的聲音,這才如釋重負地,深深噓出一口氣,伸手推開了院門。如意嫂正在院子裡等著他。這女人今天又恢復一身男裝,方巾綬帶,足登雲履,神態俊逸從容,完全是一副貴介公子打扮。勝箭張望著躡足走過去,朝廂房那邊比了個手勢,悄聲問道:「怎麼樣?」

  如意嫂含笑飛了他一眼道:「你想會怎樣?」

  她話已說完,流動的眼波,卻仍然在他臉上轉個不停。她顯然已在這位笑裡藏刀臉上看到某些秘密。勝箭避開了她的眼光道:「我……我……昨夜……沒有睡好……我一直放不下心來。」

  如意嫂點點頭,笑道:「我看得出來。」

  勝箭臉孔微微一紅,像吃東西給嗆了一下似的,接連乾咳了幾聲才又湊上一口氣,低聲接著道:「大嫂……有沒有……多點他幾處穴道?這小子的一身武功,非等閒可比,如出了岔子,可不是玩的。」

  如意嫂道:「我一共點了他三處穴道,應該沒有什麼問題了,你如果認為不妥當,等下你再看著辦好了。」

  勝箭道:「大嫂點的是哪三處穴道?」

  如意嫂道:「笑腰、精促、鳳凰入洞。」

  勝訴聽了這三處穴道,全分佈在人身後背腰股之間,只有當一個人被人緊緊摟著時,才有遭人一下全部點中之可能。這女人是在什麼時候下的手,以及是在什麼情況之下下的手,自是不問可知。如意嫂又飛了他一眼道:「人是歸我收拾下來了,底下你看如何處置?」

  勝箭沉吟著點頭道:「讓我想想。」

  他的眼光從她臉上滑開。但只往下移動了幾寸,突又停留下來。這女人雖已改著一身男裝,但雙峰隱約,仍依稀可辨。不過,他此刻注意到的,並不是對方那一副誘人的胸脯。他目光停留的地方、是這女人的將台穴。在這一刹那間,他忽然想到,在某種情況之下,女人的將台要穴,要想下手,也並不難。他這一雙手,已不知撫摸過多少女人的胸脯,但還沒有撫摸過一雙價值八千五百兩黃金的胸脯。他覺得他不能辜負了他的這一雙手。

  房中桌上,昨夜的殘席仍未撤去。從殘留的酒菜看來,不難看出昨天自他離去之後,兩人顯然就沒有再動過盅著。勝箭心頭覺得很不是滋味。奶奶的,他們快活了一夜,卻讓他受了一夜的活罪!到時候那一萬黃金的賞格,如果是兩個人平分,也還罷了,但事實上,他最後所能得到的,卻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千五百兩。這口鳥氣,真是越想越咽不下去。如意嫂手朝隔壁臥室中一指道:「你去裡面看著,順便替他穿衣服,你若是不放心,不妨再使點手腳,總之以安全為重……」

  勝箭強忍著不快,依言向臥室中走去,但旋即從臥室中探出頭來問道:「人在那裡?我怎麼會看不到呢?」

  如意嫂道:「床上。」

  勝箭道:「床上除了兩條空被外,那裡有人呢?」

  如意嫂一愣道:「人不在床上?」

  廂房外面臺階上,有人冷冷接口道:「人在這裡!」

  勝箭頭一縮,便想找路逃命,可借臥室中並沒有通往外間的其他門戶。如意嫂也嚇呆了僵在那裡,像座石像。申無害從容走入屋中,擺擺手道:「坐下來,不要怕,如果我要你們死,你們想跑也跑不了,只要你們不想跑,說不定還有活命的機會。」

  勝箭兩腿發軟,渾身乏力,但還是哆嗦著走進房間中。申無害望了兩人一眼,輕咳了一聲,緩緩說道:「你們二位,果然名不虛傳,咳咳,只可惜你們這次弄錯了對象。」

  他頓了一下,緩緩接下去道:「以你們這兩塊料,湊巧碰上的,是我這個以殺人聞名的天殺星,如果我宣稱可以饒你們不死,不但你們兩個不肯相信,恐怕說出來誰也不會信,但你們只要耐心聽下去,我還可以再告訴你們一件,恐怕就是殺了你們,你們也無法相信的事……」

  他又望了兩人一眼,一字字地說道:「我現在不但可以饒過你們一次,而且前此之承諾,還那樣有效,就是只要能為我申某人辦到一件事,我申某人照樣可以使你們每人都能夠獲得三千兩黃金的好處!」

  兩人果然全都瞪大眼睛,露出不敢相信的神氣。申無害接下去道:「申某人這次入關,有一半是為了一個朋友的事,我這個朋友的名字,說出來你們也許並不陌生。」

  又是一件令人無法相信的事,這位天殺星居然也有朋友?勝箭鼓起勇氣問道:「誰?」

  申無害道:「趙中元。」

  勝訴怔了怔道:「金鞭趙中元?鎮江信義鏢局的那位總鏢頭?」

  申無害道:「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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