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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客人也會挑剔,而且挑剔得更厲害,但挑剔的目的,卻不是為了擺譜兒。

  這種客人挑剔的目的,只是為了想占一點小便宜。

  這種客人很易判別。

  首先,他一定會加上這一句:多了吃不下,每樣夾個小盆的就可以了。

  但等菜一上桌,他第一個不滿意的,就是嫌菜的分量太少。

  像這樣的客人,當他最後結帳的時候,你如果像問候普通客人那樣,只向他報上一個總數兒,那是不夠的。

  你必須連酒帶菜,一樣一樣的報出細情,再算一遍給他聽。

  這時他會悠然閉上眼皮,二郎腿一疊,慢慢的剔著牙齒,邊聽邊哼,直到你見情形不對,自動除去賬上的零頭為止。

  既然連酒菜都要打上一個折扣,小帳那是更不用說了。

  碰上這一類的客人,只有一個應付的辦法:自認倒楣!

  除了以上這兩種客人之外,也有兩種客人,可以算得上是酒樓中的思客。

  最常見的一種客人是,一切全憑夥計作主。

  這一類的客人,臉上永遠帶著笑容,上樓坐定之後,多半會先向夥計們請教,今天有些什麼好吃的,然後,他會在夥計提供的菜色中,隨便挑上幾樣,吃的時候,只說好不說壞,吃完了就走,付帳付現銀,給起小帳來,也永遠不多不少的,恰到好處。

  還有一種客人,雖然不見得天天碰得著,但在一般酒樓夥計們的心目中,卻是最受歡迎的一種客人。

  這種客人上酒的目的,既不是為了喝酒,也不是為了吃菜。

  而只是為了想在朋友們面前擺擺闊,好叫朋友們知道,他仁兄最近很有辦法,花幾文吃吃喝喝,蠻不在乎。

  這一類的客人,有兩大好處:

  第一是最後小帳給得多。

  第二是不管吃不吃得下,一叫便是滿桌子的菜——就像現在的這位中年商人一樣。

  菜已點完,現在就等這兩位闊客人吩咐要喝點什麼酒了。

  那夥計的神色也跟著有點緊張起來。

  中年商人轉向那藍衣青年漢子問道:「老弟喜歡喝點什麼酒?」

  藍衣青年漢子微微一笑道:「這裡我還是第一次來,你兄台瞧著辦好了,只要是不摻水的酒,什麼酒我都喜歡喝。」

  那夥計連忙賠著笑臉接口說道:「這個,大爺可放心……」

  中年商人稍稍思索了一下,說道:「聽說你們這兒萬福樓的陳年白乾很有名,就先來上四斤白乾好了!」

  那夥計聽對方開口一要就是四斤白乾,心頭馬上生出一陣不妙之感。

  口中雖然應了兩聲是,但臉上的神色業已不若先前那般自然。

  這正是他一直都在擔心的一件事:怕兩人酒要得太多!

  萬福樓的陳年白乾,從沒有人論斤喝過。這兩人如果將要來的四斤白乾全都喝下去,准會爛醉如泥!

  如果兩人都醉倒了,等會兒賬又由誰算?

  既然賬都沒有人算,小帳豈非跟著泡湯?

  菜上得很快。

  這也許是那個聰明的夥計,給出的好主意,菜上得快一些,客人只顧住了吃菜,酒或許會少喝一點。

  可是,出人意外的是,菜儘管上得快,兩人吃得卻很慢。

  有幾碗菜送上桌子,兩人竟連筷子都沒有動一下。

  兩人的全部時間,幾乎都用在那四斤白乾上;結果十二道菜還未出到一半,那四斤白乾便已給喝得點滴不剩。

  更出人意外的是,兩人喝下了四斤陳年白乾,非但未如先前那夥計所預料的爛醉如泥,甚至在兩人臉上根本就看不到一絲酒意。

  萬福樓的幾名夥計,見兩人酒量如此驚人,無不為之暗暗咋舌!

  他們這尚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喝這麼多的酒而無絲毫醉態。

  同時,他們也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喝白乾,不是一口一口的喝,而是一杯一杯的喝。

  兩人在舉杯對於時,喝得就像白開水。

  有時連幹五六杯,連榮都不動一筷子;而最可笑的是,兩人每次乾杯,幾乎都有一個似是而非的理由。

  譬如說,如有誰先說一聲:「這條魚燒得還不錯。」

  另一個准會馬上舉起杯子:「可不是,來,幹一杯。這條魚燒得的確不錯,小弟很久沒吃過這樣好的魚了!」

  兩個人都說魚燒得好,那條魚身上,其實只不過給掀去了一小塊皮肉,還不夠普通挾一筷子的分量。

  這一杯幹過之後,如果後者再說:「來,吃菜,吃菜,別光是喝酒,菜也得吃一點,菜冷了就不好吃,這盤腰花看樣子炒得不錯」

  那麼,另一個一定又會舉起剛剛添滿的杯子:「是啊!只要一看刀法和火功,就不難知道這又是一盤好菜。來未來,再幹一杯!」

  剛才的那條魚,兩個人多少還動了一下筷子,現在這盤腰花,則全憑欣賞方式,就決定了它的可口與否。

  這些都還是名正言順的乾杯理由。

  更可笑的是,有時連一句漠不相關的閒話,經過幾個轉折,最後居然也會成為他們連幹好幾杯的藉口。

  當第四道粉蒸肉端上桌時,桌上湊巧飛過一隻蒼蠅,那藍衣青年漢子揮了下衣袖,蹙額說道:「瞧!這種天氣竟然還有蒼蠅!」

  中年商人接口道:「是啊,在外面吃東西,就是這點不好,除了酒之外,幾乎沒有一樣東西,能叫人放心下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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